第四十六章 墻上的臉

　　得益於我雙眼的變化，使得我能夠瞧見很遠之外的東西，又或者通過瞳孔的調節，將遠處的東西給看得更加清晰。
　　我甚至還能夠望氣，能夠通過那人身上的氣息，辨識出很多有用的信息來。
　　當然，也我可以通過望氣，打量那人到底是死是活。
　　那個凸出山崖前的小平臺，躺著壹個男人，壹個讓我為之敬畏的男人，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楊林，我最尊重和熱愛的老師。
　　此時此刻，他躺倒在了血泊之中，再無生機。
　　這個男人，雖然從修行的角度上來說，他算不得多麽厲害，但關鍵是他的專精，以及執著的匠人精神，使得他的槍棒手段，拔高到了近乎於“道”的地步。
　　這是壹件很了不起的事兒，也正因為如此，使得我即便是見過了太多、太多的高手，但對他，卻依然保持著壹份濃濃的敬意。
　　但此時此刻，他卻死在了這裏。
　　壹個上不著天、下不著地的地方，而且悄無聲息，沒有壹點兒動靜。
　　或許，剛才如果我們有誰但凡聽到壹些什麽動靜，他就不會死去。
　　或許……
　　我的心中滿是懊惱和後悔，然而就在這個時候，我又瞧見，在楊林老師的身邊，還有壹個人——那人趴在了他的左邊，仿佛在哭泣，又或者是幹嘛來著。
　　緊接著，我發現楊林老師的臉有壹些奇怪。
　　對，很奇怪，莫名的削瘦，皮包著骨頭，十分嚇人，就仿佛農村房梁上掛著的老臘肉壹樣。
　　剛才我瞧著，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啊？
　　我使勁兒揉了揉眼睛，卻發現趴在楊林老師身上的那個人往後退了壹點，讓我完全瞧不見他的模樣。
　　緊接著，楊林老師的屍體被那人用腳壹踹，直接跌落到了山崖之下去。
　　“啊……”
　　趴在崖邊壹同觀看的李安安低聲驚呼了壹聲，然後對不遠處的趙老師喊道：“這邊有人，在懸崖的半腰處！”
　　“什麽？”
　　趙老師正在通過無線電跟人說著話，聽到李安安的呼喊，回了壹句，而李安安大概是瞧得不是很清楚，回答道：“有人在山崖半腰處，將壹具屍體推下去了……”
　　我此刻已經滿心怒火，翻身抓著那凸出的巖石，往懸崖之下爬去。
　　馬壹嶴在旁邊瞧見，趕忙叫住我：“侯子，妳幹嘛？這樣子太危險了……”
　　我瞧見左下方有壹片攀附在山崖上的粗藤，往下壹躍，抓住了那藤條，然後擡起頭來，咬著牙，滿臉仇恨地說道：“危險個幾把——那具屍體，是楊林老師。”
　　“楊林老師？”
　　聽到我的話，馬壹嶴的嘴巴長得很大，隨後他沒有任何猶豫，對不遠處的趙老師喊道：“人應該就在下面，他們殺了楊林老師，然後將人給推下了山崖。我們先下去，趙老師，妳趕緊跟上面的人說，讓他們過來增援。”
　　他說著，也跟著往下攀爬而來。
　　因為他知道，此時此刻，敵人露了頭，就必須分秒必爭，不能再讓人給跑了。
　　十幾米的距離，說遠不遠，說近不近，特別是在這麽高的懸崖之上，稍微壹不小心，失手跌落下去，等待我的，絕對不是什麽武功秘籍，而是死亡，直接摔成肉餅。
　　正因為如此，才使得我即便是心懷怒火，卻也不得不小心翼翼。
　　等我真正來到下面的時候，才發現這兒居然是壹個山洞——此刻天色壹黑，我跳下來，發現血泊不見了，這兒是壹塊凸出崖間的平臺，七八平米的樣子，而裏面則是黑黝黝的洞穴。
　　我側耳傾聽，感覺洞子很深，遙遙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顯然是剛才殺害楊林老師的兇手在奔走。
　　那個背影，雖然被遮住了大半，但我總感覺有那麽壹點兒熟悉。
　　是誰呢？
　　就在我費心思索的時候，馬壹嶴和李安安相繼跳了下來，瞧見這情況，李安安問道：“人進去了？”
　　我點頭，說對。
　　李安安蹲下身來，打量周遭，發現壹點兒血跡都沒有，不由得壹楞，說不對啊，我剛才在上面的時候，瞧見有壹攤血跡的反光，現在怎麽什麽都沒有了呢？
　　我深吸了壹口氣，然後說道：“之前在那位田軍老師的屍體，也是同樣的情況，不翼而飛。”
　　我說的，是那個馬臉男子。
　　聽到我的話語，李安安的臉色沈了下來，然後認真地問我：“妳真的看到，是楊林老師了麽？”
　　我點頭，說對。
　　李安安有些不太信，說可是，那麽遠，妳怎麽可能……
　　馬壹嶴在旁邊打斷了她的話，然後說道：“侯漠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面騙妳的，他的視力，比絕大多數人強，這壹點我很清楚，妳不用懷疑——咱們現在，需要做的，就是要不要進洞子裏面去搜，將那個殺害了楊林老師的兇手給找出來。”
　　我已經摸出了熔巖棒，將這天珠壹樣大小的玩意兒捏在掌心處，然後往裏面走去。
　　我壹邊走，壹邊說道：“時機稍縱即逝，我反正是不能等。”
　　是的，我要報仇。
　　雖然楊林老師是天機處請來，給全體人員上課的，他只是教師，與我之間，並無特別的關系。
　　但是在我的心頭，卻壹直都把他當作是我的老師。
　　我在這世間，最尊重的幾個人之壹。
　　我本以為日後還有機會再跟他討教壹些，無論是槍法，還是棒法，因為我覺得他即便是謙虛地說自己的槍棒手段不行，但在我這邊，卻依然有很多可以學習的東西。
　　但是，他卻就這樣死了。
　　而且還是死在了我的附近，而倘若當時我但凡有壹點兒醒目，及時趕到，他或許就不會死了。
　　這般想著，我的心中又是憤怒，又是悔恨。
　　種種情緒雜糅在壹起，讓我沒有辦法忍住。
　　而且我有那銅皮鐵骨的神通，在這狹窄的空間裏，還是有很大的容錯率。
　　我往前面的洞子裏走去，瞳孔不斷收縮，適應著這裏面的黑暗，而身後的馬壹嶴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，就跟了過來。
　　至於李安安，她則是跟崖頂上的趙老師交代幾句，然後在他的制止聲中，也跟了過來。
　　三人前行，以我當先，朝著黑黝黝的洞子裏走去。
　　這洞子壹開始的時候，我以為是很短的，能夠馬上堵到敵人，然而沒想到越往裏走，那空間越發開闊，沒多壹會兒，我們居然來到了壹處足有籃球場面積的開闊空間。
　　這地方頂兒不高，最高的地方也就四五米，而低矮的地方，恐怕人都得彎著腰、低著頭走路。
　　而在這樣的空間之中，我聞到了壹股極為古怪的尿騷味兒。
　　是什麽……
　　我四處找尋著，發現這空間雖然開闊，但中間堆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，有壹大堆的苞米棒子，又有壹片亂七八糟的農具堆積，還有怪石和木頭，將空間分割成了數塊區域。
　　從我這邊往前望，還發現有兩扇木門，壹左壹右，不知道通向那個地方。
　　最後進入這兒的李安安停下了腳步，吸了吸鼻子，然後開口說道：“這個地方，以前有人住啊。”
　　馬壹嶴沈聲說道：“或許不是人。”
　　“那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野生夜行者……”
　　兩人低聲說著話，突然間，我的左邊傳來壹陣動靜，我聽到，毫不猶豫地箭步搶了過去，瞧見那壹堆廢舊農具、家具的中間，出現了壹個黑乎乎的身影。
　　我在壹瞬間，將手中的熔巖棒變大，然後抓在手中，往前猛然壹敲。
　　砰……
　　卻聽到壹聲轟鳴之響，那舊農具給敲得壹陣稀裏嘩啦，身影卻不見了蹤影。
　　我有些詫異，感覺左邊的巖壁上有動靜，就猛然扭過頭去。
　　我瞧見了壹張格外詭異的臉，雙目泛綠，然後臉頰和下巴尖尖，耳朵也翹起，嘴咧開，露出極為詭異的笑容來。
　　與那張臉對視的壹瞬間，我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晃蕩，沈浸在壹片天旋地轉的綠光之中。
　　而隨後，我感覺身邊有人沖了過來，下意識地回過頭去，瞧見那人也與墻上的臉壹模壹樣，下巴尖尖，嘴角的笑容詭異而殘忍。
　　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舉棒，朝著那人砸去。
　　那人往後壹跳，躲過我的這壹下，然後大聲笑了起來，那叫聲尖銳，直刺我的心中，讓我莫名憤怒，而這個時候，從旁邊又出現壹個人來，朝著我叫嚷，仿佛在挑釁什麽。
　　我提棒而上，朝著那人打去，那人的手中卻有壹把劍，擋住了我。
　　我的視野裏滿是綠光，心頭則是無邊的憤怒，揮棒前擊，如此交了幾次手，突然間我感覺到前方壹片光明，緊接著壹陣古怪的經訣傳入耳邊。
　　我渾身壹震，下意識地晃了晃頭，卻感覺有壹只溫熱的手掌，拍在了我的額頭上。
　　轟……
　　我的腦子壹陣晃蕩，睜開眼睛，卻瞧見那個臉頰和下巴尖尖的人，居然是馬壹嶴。
　　而他的旁邊，李安安正壹臉關心地看著我。
　　我深吸了壹口氣，說道：“我剛才怎麽了？”
　　李安安說道：“妳好像被什麽迷住了，發瘋壹樣地攻擊我們，好在馬哥在……”
　　就在這個時候，突然間左前方的門那兒，傳來了“吱呀”的壹聲響。
　　我們扭頭過去，卻發現那門虛掩著，卻並沒有任何人影。
　　三人楞了壹下，我突然間感覺到寒意籠罩全身，趕忙大聲叫道：“小心……”
　　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