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八章 三年之約

　　搭在魯大腳肩膀上的手，是那個富態老頭兒的。
　　說真的，我因為想要隨時上前，幫忙馬壹嶴的關系，對於場中的局勢幾乎是壹直瞪著雙眼看的。
　　但我楞是沒有瞧見，這個老頭到底是怎麽從主桌那兒，出現在魯大腳身後的。
　　不光是我，魯大腳都沒有感應到，聽到這話兒，下意識地猛然壹扭，想要將那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給弄開。
　　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成功。
　　那只手，如同磁石壹般，幾乎是黏在了他的肩膀上，無法掙脫。
　　好在魯大腳瞧出了這人的身份，沒有敢繼續晃蕩。
　　他長長地呼出壹口氣，將積累的氣勢給強行壓了下來，然後躬身，朝著那富態老頭兒拱手說道：“您，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那富態老頭瞧見他這般懂事，收回了手來，慢慢悠悠地說道：“這兩小孩兒呢，的確是不太懂事，居然敢在我花妹子的壽宴上鬧事，著實不應該。不過壹個很對我眼緣，而另外壹個呢，又是我故友的徒弟，雖說我跟那故友鬧翻了，老死不相往來，但這會兒我若是視若無睹，又總感覺不太對勁——不如這樣，妳們之間的賭約，延後三年，三年之後，峨眉金頂，再作交手，如何？”
　　三年之後？
　　魯大腳的臉壹下子就黑了，擡頭看向了富態老頭，好壹會兒，方才緩緩說道：“黃老，壹定要這樣？”
　　富態老頭的笑容逐漸收斂，然後說道：“理由，我已經講明，妳今天給我壹個面子，我記著這情分，從今日起，每年給妳黃風寨的啟明蠱，增加壹倍；妳不給，沒事，我陪妳玩，也別讓人家說妳為老不尊，對付壹個小輩，還車輪戰。如何？”
　　這個笑瞇瞇的老頭子，乍壹看就好像是蹲在村口前懶洋洋曬太陽的老大爺壹樣。
　　然而當他冷下臉來的時候，場中的空氣，都仿佛凍住了。
　　這氣溫，憑空降下了四五度來，就連站在場邊的我都下意識地直哆嗦，更有人站立不住，壹屁股坐在了地上去。
　　我們尚且如此，更何況直面他的魯大腳呢？
　　剛才他對上馬壹嶴的時候，如同出籠猛虎，洪荒猛獸，仿佛陡然躥出，就要將人給吞噬進肚子裏面壹樣，兇焰滔天。
　　而此刻，面對著那個同樣氣勢沖天的富態老頭，卻又顯得有了幾分弱勢。
　　沒有對比，就沒有傷害。
　　他沈默了幾秒鐘，終於開口說道：“妳指的是誰？侯漠，還是姓馬的這小子？”
　　他心有不甘，還想爭取壹下。
　　然而富態老頭卻完全沒有給他壹點兒余地，果斷說道：“兩人都是，三年之後的今天，峨眉金頂，我給妳們主持比鬥，在場的眾人，也都可以來參加。至於妳們雙方，誰不來就是孫子，以後也別在這江湖上混了。”
　　“好！”
　　請將不如激將，那魯大腳聽到，非但沒有生氣，反而哈哈大笑起來。
　　他對那富態老頭說道：“黃老，妳既然認為這兩個小子在三年之後，能與我壹戰，那我就等著，且看三年之後，誰勝誰負——只不過，我這裏多嘴說壹句，倘若三年之後，妳還護著他們……”
　　富態老頭斷然說道：“我給他們爭取了三年，倘若三年之後，仍是這個幾把樣，我也是仁至義盡了，他們，死不足惜。”
　　魯大腳伸出了手，說道：“君子壹言……”
　　富態老頭與他擊掌：“快馬壹鞭。”
　　兩人擊掌為誓，而那魯大腳走到了桌子邊，將那生死狀拿著，朝著在座的眾人拱手說道：“在座的各位川陜豪俠、江湖兄弟們，妳們在此，做個見證，三年之後的今天，峨眉金頂，我與馬壹嶴、侯漠兩人進行生死比鬥。這兩人若是不來赴約，到時候我再幹些什麽，大家可別說什麽風涼話。”
　　看熱鬧誰不喜歡？眾人聽到，紛紛答應，說好，好。
　　魯大腳又走到了主桌前，朝著壽宴的主角花老太拱手，然後說道：“花大姐，今日之事，是我不對，回頭我私下裏，再給妳賠罪，今天的話，我先告辭了。”
　　花老太起身還禮，客氣兩句，隨後魯大腳手壹揮，帶著壹票人就起身離開。
　　除了他的幾個弟子之外，我瞧見那駝背封敬堯也走了。
　　魯大腳壹走，氣氛就融洽許多，富態老頭領著我和馬壹嶴來到主桌，讓我們給花老太賠禮道歉，然後說道：“花妹子，借個地方，我跟這兩個小子說幾句話。”
　　那花老太的大兒子花勇趕忙起身，領著我們前往裏面的壹處客廳裏坐下，又叫人給我們沏茶。
　　如此壹番忙碌，人都離開之後，馬壹嶴沖著富態老頭拱手說道：“晚輩馬壹嶴，多謝黃前輩。”
　　黃？
　　我在旁邊，經歷了這前後壹堆事兒，心裏隱約猜到了些什麽。
　　我下意識地打量著那老頭，而富態老頭則笑著說道：“還以為妳跟妳師父壹個狗脾氣，都是壹本正經呢，沒想到還算是比較通些事理的，行了行了，別說這些客氣話。”
　　對方在說自己師父的壞話，倘若是別人，馬壹嶴早就拔刀了，但此刻卻不得不憋著。
　　倒也不是委屈求全，而是他知道自己師父，與對方的關系。
　　他就當做沒聽到壹樣，給我介紹道：“我這兄弟，叫做候漠，不知道有沒有沖撞了您老？”
　　富態老頭笑了，說沒有啊，我跟小猴子聊得挺好的，很投緣。
　　馬壹嶴這時方才對我說道：“侯子，妳大概還不知道黃前輩的身份吧？他就是離別島的大教諭，黃大仙。”
　　得……
　　我壹臉郁悶地打量著這個老頭兒，然後對馬壹嶴說道：“妳之前說的那些相貌特征，壹個都沒有對上好吧？”
　　馬壹嶴也有些無奈，說這我怎麽知道，我又沒有照片給妳對照。
　　聽到我們兩人說著話，黃大仙問道：“聽妳們這意思，妳們上山來，並不是想要找魯大腳，而是特意過來找我的咯？”
　　我點頭，說對。
　　黃大仙瞇起了眼睛來，然後說道：“果然，我就說嘛，就算魯大腳那家夥橫行霸道，但妳們避著他就行了，沒必要把自己處於險地去，剛才的那情況，倘若不是我在，妳們兩個，估計是活不下來的。說罷，找我有什麽事情？”
　　馬壹嶴朝著我點頭，讓我來說。
　　我深吸了壹口氣，然後對這個讓我很有好感的胖老頭兒說道：“那啥，前輩，妳前段時間，是不是曾經去過壹趟湘北壹帶。”
　　黃大仙並不否認，點頭說道：“對，去過，我去那邊找個老朋友，怎麽了？”
　　我說妳是否在壹個叫做橫塘老妖的地頭，帶走過壹個小孩兒？
　　黃大仙聽到，眼睛壹下子就瞇了起來。
　　好壹會兒，他方才問道：“妳們，是橫塘老妖派過來，找我麻煩的麽？”
　　我感覺他的態度都開始變得冷淡，趕忙解釋道：“是，也不是。這麽說吧，那個小孩子，是我堂姐的兒子，算是我的外甥。他父親出了車禍，家裏辦喪事的時候，給幾個乞丐拐走了，我知道後，順藤摸瓜，找到了橫塘老妖那裏，這才從她口中得知，我那外甥兜兜，被妳給帶走了……”
　　聽到我的話語，黃大仙面色壹松，打量了壹會兒我，然後說道：“妳是兜兜的舅舅？”
　　我點頭，說對，堂舅，不過我跟他母親關系很好，不比親的差。
　　黃大仙聽完，對我說道：“伸手，給我查壹下，可敢？”
　　我知道他想要幹嘛，看了壹眼馬壹嶴，馬壹嶴點頭，我方才伸出手去。
　　黃大仙伸手，三根手指，搭在了我的手腕上，按了兩下，我感覺到壹股熱流從對方的指尖流出，在我的身體裏流動，下意識地想要推開，但最終還是強行忍住了。
　　差不多壹分多鐘，黃大仙看著我，說妳竟然是靈明石猴的血脈？
　　我點頭，說對。
　　黃大仙又說：“妳居然還沖破了第壹關？”
　　我有點頭，說對。
　　“用的是什麽來沖的關？”
　　“弱水。”
　　“什麽時候開始進入覺醒期的？”
　　“幾個月前吧。”
　　“那是用什麽覺醒的呢？”
　　“被人塞進了啟明蠱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黃大仙問了幾個問題，閉上了眼睛，深吸了壹口氣，然後說道：“我明白妳的想法了，不過妳別擔心，妳外甥兜兜，現如今在離別島，而且在三天前，已經在島主和離別島的見證下，被我收做徒弟了，我是不會害他的。”
　　我聽了，長松了壹口氣，然後說道：“如此就好。”
　　憑著我對黃大仙的初步印象，覺得兜兜若是拜了他為師父，只能是壹場造化，而並非壞事。
　　至於黃大仙說謊的可能，我相信是沒有的。
　　黃大仙又解釋剛才對我們生出的敵意，說那個橫塘老妖，就是個人販子，妳們若是她派過來的，我說不得就動手，為民除害了。
　　這……
　　我苦笑，跟他解釋，說橫塘老妖，其實也是想要收兜兜為徒的。
　　黃大仙眉頭壹掀，說她說的？放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