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千年的秘辛

　　我看出了雪瑞眼中的猶豫，心中不由得也多了幾分疑惑，想著蚩麗妹對我壹向都還是蠻不錯的，而且在這裏能夠與她見上壹面，聽壹聽她的意見，或許我還能夠豁然開朗，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呢。
　　不過雪瑞既然如此說了，我也是點頭，說行，能去拜見壹下蚩前輩，倒也能夠省許多事情。
　　此行商定，倒也不用聽旁邊那瘋老頭兒的意見，雪瑞帶著我們沿著曲折的洞穴，往深處走去，路上雪瑞給我解釋，說這兒呢叫做五毒穴，是壹個很龐大的地下網絡，她師父就是在這兒煉就的青蟲惑，不過這次她師父正處於蛻變的關鍵時期，有幾樣東西都需要她來找尋，這才放手讓她獨自出來，沒想到居然還碰到了我。
　　想起蚩麗妹在蟲池中漂浮的模樣，我不由得驚訝，說妳師父已經快完成了蛻變，即將能夠重回世間了麽？
　　雪瑞點頭，說對呀，應該不用多久了吧。
　　我這才曉得雪瑞剛才的停頓並不是別的緣故，而是怕這等瑣事打擾到全力蛻變的師父。不過在進行了壹陣考量之後，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帶我們去與蚩麗妹見面，可見在她的心中，我多少還是占著很重要的位置。想到這兒，我的心裏不由得生出幾許甜蜜，默不作聲地跟在雪瑞後面行走，時不時還得照顧壹下無塵道長這瘋瘋癲癲的家夥。
　　傾身朝下，我們並沒有走多久，十多分鐘之後，雪瑞來到了壹處黑乎乎的死胡同裏，然後將白皙的手掌貼在那粗糙的火山石上，仔細地摩挲著，口中念念有詞，不多時那黑暗的墻壁壹陣光芒生出，碧綠如玉，再之後壹陣抖動，前方憑空出現了壹個可以躬身進入的小缺口。
　　我們依次爬過，突然感覺這空間中驟然壹熱，擡頭瞧去，但見這是壹處很大的封閉式溶洞，而在正中央的地方，這是壹個環形的缺口，那兒有淡淡的紅光，咕嘟咕嘟地冒著巨大蒸汽，散發著強勁的熱力，讓人感覺仿佛就是壹口燒開沸水的鍋。
　　我們壹進入其中，立刻壹陣腥風撲鼻，我聽到呲呲的響聲驟起，下意識地後退壹步，後背貼著墻壁，小心提放著，而旁邊的無塵道長則直接大聲地喊了起來：“蛇、蛇！”
　　原來我們這邊剛剛壹爬進來，立刻有壹金壹銀兩條巨蟒躥出，寒氣十足，燈籠般的眼睛將暗室都照得壹陣明亮，修長的信子差壹點就要舔到了我們跟前來，雪瑞瞧見這兩條冷血畜牲充滿敵意，連忙喝止道：“金娃、銀妞，這是我的朋友，也是師父的客人，不得無理！”
　　驟然見到這麽兩頭兇猛的冷血畜牲，我的心都要提起來了，正想鼓足氣勁下手，聽到雪瑞的招呼，才曉得是這處地方的守護靈蛇，放下心來，瞧見那金銀二蟒用那信子舔了舔雪瑞的手心，然後退入黑暗中去，這才跟著雪瑞來到中間的池子裏，瞧見那裏面竟然是滾冒的紅色熔漿。
　　我驚訝地看雪瑞，而這個壹臉瑩白的女孩兒則與我解釋，說這個地方是師父的先輩發現的，每壹次越界而來，必將受那熔漿洗禮，痛苦非凡。
　　我感嘆了壹聲，下意識地問，說我能夠從這兒回去麽？
　　雪瑞搖頭，說不行，從哪裏來，到哪兒去，這都是有大氣運、大秘密的，這兒只是壹個漏洞、壹個後門，即便是我師父，也不能護翼妳正常回去，說不得就在路途中神魂潰散了。我表示明了，強忍著這逼人的熱意，與無塵在旁邊的石臺上盤坐下來，而雪瑞則咬了壹下指頭，將鮮血滴入石臺下面壹處奇妙的符陣之中。
　　那符陣石板上滾燙得嚇人，鮮血壹落其上，立刻化作了濃郁的血氣，接著迅速朝著末端蔓延而去，至於雪瑞，她則盤腿而坐，默默地念誦其咒文來。
　　我仔細地聽了壹會兒雪瑞的話語，有點兒像是緬甸語，又像是苗話，感覺五味雜陳，但是語音中蘊含的奧妙卻是萬千。
　　差不多壹炷香的時間，那本就動蕩不休的壹方火池之中，突然之間就變得更加狂躁起來，熔漿滾冒，有的甚至冒出了壹兩米，好多竟然直接跌落而出，差壹點兒就要濺到我們的身上來。不過我們並沒有半點兒驚慌，安靜地等待著，終於在幾息過後，熔漿平靜如水，而上面則由紅光幻化出了壹張絕美的人臉來。
　　瞧見這種陌生又熟悉的臉龐，跪坐在地上的我心臟砰砰直跳，差壹點兒都要流出鼻血來，當下也是強忍著旖旎之念，身子前傾，恭敬地喊道：“前輩，妳來了……”
　　蚩麗妹此刻正在全力進行蛻變，無法分身前來，此刻顯露出來的紅光，那僅僅只是壹縷意識——不過即便如此，她能夠來也是難能可貴的，因為值此關鍵時刻，稍微壹分神，就會有功虧壹簣的危險，所以我的心中還是蠻感動的，千言萬語凝於喉間，竟然也只有這壹句話，結結巴巴地說了出來。
　　紅光中的蚩麗妹面無表情，旁邊的無塵道長她壹眼都不瞧，只是仔細地打量了壹番我，這才淡淡地說道：“別的不用多講，雪瑞告訴我，說妳已經見過洛十八了？”
　　我點頭，說對，我在壹個叫做“靈魂祭壇”的地方見過他了，而我也正是因為他的緣故，方才會流落於此的。
　　蚩麗妹頷首，說果然，他終究還是覺得妳太弱了，根本就不是武陵王的對手，所以他才會想要親自上陣，替妳來將武陵王了結……我訝然，激動地說道：“前輩，妳難道知道這些……”蚩麗妹傲然點頭，說自然，我這百年來雖然壹直都在蟲池之中，然而天下大勢，我焉能不知？事到如今，我倒也可以告訴於妳，妳與洛十八壹般，乃當年耶朗大聯盟王的轉世，不過當年的王即便是再英明神武，卻未曾想到自己任命的守陵者，竟然是自己最重要的敵手。
　　我心中震撼，結巴地說道：“妳是說，那個武陵王，也是當年耶朗王任命的祭陵看守者？可是，我五個祭殿都有去過了，卻沒有見到這個……”
　　這話兒說到壹半，我的心中突然壹跳，想起了另外壹件事情來——對啦，我雖然去過耶朗大聯盟當年留下來的所有祭殿，但東祭殿之於綠臉女祭祀，西祭殿之於侍衛統領龍哥，南祭殿之於南征大將軍大熊哥，中祭殿之於迷失的王妃，而唯獨那處於神農架的北祭殿，除了十香蟲之外，空空如也，別無它物。
　　耶朗大聯盟當時與漢王朝，以及中原道門應該是處於敵對的狀態，深入其中的北祭殿按理來說，應該是由最厲害的親信手下來坐鎮其中，方才不會失落……那麽也就是說，北祭殿本應由實力僅次於王的王弟，也就是武陵王坐鎮，然而他卻因為中原道門的背叛，和自己的野心，背離了王的安排，也跟隨著壹起轉世重修，方才使得北祭殿變成我們當日誤入其中的那番模樣麽？
　　蚩麗妹寥寥幾句話，便將我心頭壹直藏匿許久的猜測給完全確定下來，原來如此，這就是所謂傳承千年的奧秘麽？
　　瞧見我壹副頓悟的神態，熔漿之上、紅芒之中的那個女人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來，平靜地說道：“對，當年的武陵王，其實是王帳之下第壹人——便是他，以弱冠之年，憑著壹己之力，帶著麾下戰士扛住了偌大的漢王朝進擊，也正是有著這樣的人物，耶朗祭誦裏面才能驕傲地唱誦起‘……大田大地我們的，大山大嶺我們的，東南西北我們的。大場大壩隨便走，大沖大凹隨便行，天寬地寬由妳走，四面八方任妳行……’這樣的歌謠，他是天生的王者，即便有王在，他也是並身而立的壹字並肩王，是王最堅實的戰友和兄弟，遠遠不是那個被陳立斬殺於王城的繼承者可比。”
　　蚩麗妹對武陵王極盡推崇，然而我的心中卻是十分疑惑，不解地問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麽武陵王為何會背叛王的意誌，成為敵人呢？”
　　紅光跳動，蚩麗妹的臉色陰沈不定，凝重說道：“深淵開啟，十萬兵甲赴前線，夜郎國拼勁最後壹口生機，為的就是讓這個世界不受那生靈塗炭之苦，然而隨之而來的，是那中原道門的背後壹刀，直接將耶朗滅國，看著自己的萬裏疆土灰飛煙滅，妳若是他，妳會怎麽做？”
　　面對著蚩麗妹的責問，我點了點頭，也理解了，倘若別人將我的壹切都給毀了，那麽我就去毀滅全世界，讓妳們這些龜孫都沒有好下場——這種激進的想法，並不是沒有源頭，壹陣短暫的沈默過後，我擡起頭來，說那麽，小佛爺就是武陵王轉世咯？
　　蚩麗妹也笑了，說對啊，不但如此，他的前世也並不比妳的洛十八差勁。
　　我問是誰，蚩麗妹答：沈浩波，沈老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