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2章 九曰慳貪（二十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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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剝開泥人口中華麗卻又簡略的外衣，看清這所謂“方案”之中、所會造成的後果——
　　它的計劃如若成真：
　　那麽，這將會是壹場全球範圍內的大腦幽閉——再窮兇極惡的電子病毒，也無法與泥人在不久之後的所作所為相比：數之不盡的植物人與混合性癡呆患者，將會替換去現有的人類。
　　數億？數十億？
　　無量個再也無法進行思考的魂魄，也就有若湮滅：就算將人類已然被隔斷過數次的歷史全數計算在內，這也是有數的惡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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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如泥人所言；在它的計劃之後，像爭奪九子鬼母的戰爭、或是那些無數組織與企業集團之間蓄勢待發的沖突都不再會發生——
　　可與之同時的……而在這次之後，世間或許不再會有新的歷史誕生。當近乎全部的意識都邁向消亡，語言也被碾碎：在人間僅剩的，或許便只有泥人——和它重建過去幻影的計劃了。
　　如若還有胎海連鎖之外的人在，或許能夠輕而易舉地給出壹個定論：
　　泥人將要進行的，會是呂宋群島所能生出的最龐大、也是最可怖的惡果——沒有任何壹位妖魔，能夠造成如他這般將要漫延至整個地球的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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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但是雪鬼並沒有關註著還未發生的，甚至是要以她作為工具實施的罪孽——
　　她更在乎的是，泥人在近百年前所做的事：
　　那雪鬼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少許的罪行……
　　其余全部人類的命運，並不在雪鬼的考慮之中——至少在此時此刻，她只想關註自己存在的基礎，與這存在基礎被摧毀後所帶來的……
　　正如火山噴發般、由心底湧出的忿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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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閉嘴。”
　　早已不再是跪伏姿勢的雪鬼蹬踏進腳下的皮膚、站起身來——她那裹滿燒傷疤痕的皮膚，正壹點點地皸裂、爆開：暴露出皮膚之下，那鮮紅與白的肌肉筋膜；以及在肌理間，那數之不清的、縱橫交錯的蒼藍色電路。
　　原生器官的體外調制、培植和改造；加上定制化的分離性義體技術，以及在胎之宮中那無數次的實驗……
　　數者相加，造就了雪鬼那超人般的軀體。
　　而此刻，雪鬼的身體正在膨脹。在她體內三顆強健心臟的泵動之下，血液如怒濤似地卷過雪鬼加強了彈性的血管——
　　她的狂怒已經抵達了壹個極點：如若不將這份怨憤發泄到他人身上，那麽便要引燃自身。
　　“別說下去了，我沒有興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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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雪鬼的過往已經被全然地否定——如果將手刃家人們時的那壹刻作為誕生的基點，那麽她的壹切已然崩塌。雪鬼從來未曾獲得過自由，無論這份自由究竟是虛假亦或真實，是來自於自身的蒙騙、還是外界中從未存在過的記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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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雪鬼的喉袋中，那“凱薩賽媽祖”的雕像、隨著食道外側肌肉的劇烈痙攣，而被夾得粉碎：這尊屬於大慈大悲林默娘的肖像，對於雪鬼來說已再無用處——
　　抵在喉袋內側的食道，沒有被銳物刺破的痛苦、也嘗不到金屬的味道——雪鬼的大半個消化系統，都有著味覺：
　　所謂“凱薩賽媽祖”像的內裏，不過是空空無物：如雪鬼所料，也正像泥人所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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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膜拜本就是壹種錯誤：她也沒有任何需要懺悔之處——至少在她的認知中，往日給予她痛苦的罪孽僅僅是幻象而已。
　　那被年幼時的她、認為是殉道壹般的體驗，終究也不過是壹種虛妄。
　　要將這情緒宣泄……唇舌間的決鬥，是遠遠不夠的——
　　唯壹的手段，也僅僅只有人類所知的、最為古老的手段。
　　暴力，和殺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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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暴力才是最為古老、也是最有效的語言：而這門語言，人人都可以言說——自誕生之初，人類總是對彼此、對其他物種，使用著這門語言、來進行著壹勞永逸的溝通。
　　雪鬼想要對泥人說“不”——以最古老的方式；將對方的存在抹去，將其驅趕出自己的世界、將它徹底地否定。
　　用人類最為古舊、最為悠久的語言，來對抗泥人口中這妖魔的語言、也是將要借由仙人的屍骨，毀去人類存在的嶄新語言。
　　只要這樣——只有這樣，雪鬼就能再將虛妄化作真實：
　　“手刃去血親，真正地獲得了自由。”
　　她不得不接受如此的事實……泥人才是她唯壹的，真真正在的血脈來源；也是雪鬼在這世間的束縛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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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無論“泥人”的口中，再怎麽壹次又壹次地重復著；雪鬼其實也是他——或是說，是由他作為藍本而誕生出的衍生物……
　　也無法改變，對方終究是“他人”的事實。而且，泥人既是她壹直痛苦的緣由、也剝奪了她生存的基礎。
　　尋常的言語已不足以解決橫亙在這兩者間的深邃溝壑——
　　而問題是，泥人是否也如雪鬼那般明了這壹點？
　　以及：像泥人這種量級的妖魔，之憑雪鬼要如何才能殺死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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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不知道怎樣才能摧毀眼前的“泥人”：這最為靈敏、最為平衡、叠代最為迅速……也是最為強大的妖魔。
　　在這壹切發生，在所謂的真相被揭曉之前——身為阿波山投龍洞行政經理的雪鬼，當然也曾構思過如何誅滅大妖魔的計劃：而這些統壹被歸為“弒君者A-Z”的系列方案中，假想敵自然是胎海連鎖董事會之中的其余大王——
　　而於往日裏的繁衍戰爭裏，雪鬼也曾有過機會、去實踐設計出的計劃並獲得相應的反饋：
　　最終，甚至成功割下過壹位大王那高貴的頭顱——或者說，是它那數萬顆分散於身體中各處的腦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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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只是越是如此，雪鬼越明白大王有多麽地堅不可摧：
　　過往那些能夠成功的行動裏，都有著數月乃至數年的準備周期、與計劃的制訂——以及可供雪鬼指揮的，包括整個阿波山投龍洞在內的資源。
　　這代表著復數位或直屬、或雇傭而來的貴人，按照作戰計劃，與達到四位數的、訓練有素並經過特別改造的公司安保進行協同合作——並最終付出極為龐大的代價，才找到壹擊致命地機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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