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 演練功法

　　庭院寂寂，書房裏的暖黃燈光，在窗紙上映出三個人的倒影。
　　上官靈燁靠在棋榻上，看著對面表情古怪的男女拉拉扯扯，心中茫然，詢問道：
　　“妳們在說什麽？”
　　左淩泉也沒說什麽，只是久別重逢，不想清婉壹個人離開獨守空閨而已，他握著清婉的手腕，笑道：
　　“沒什麽，就是離開幾個月，好不容易回來，聊了沒兩句清婉就要走，心裏不舍得。”
　　吳清婉在棋榻邊緣側坐，扭轉手腕，卻掙不開那只大手，只能道：
　　“有什麽舍不得，明天又不是不能聊。天色晚了，妳們倆早點休息吧，謝姑娘恐怕還不知道妳回來了，我去和她說壹聲。”
　　上官靈燁總不能當著清婉的面答應和左淩泉壹起休息，搖了搖頭道：
　　“修行中人分什麽晝夜？他想多聊壹會兒就讓他聊吧，不急這壹時片刻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吳清婉張了張嘴，見靈燁不知泉心險惡，自己往火坑裏跳，她也沒話說了。
　　左淩泉面帶笑意，轉身把棋案拿起來，放在了側面的茶桌上，空出了棋榻；然後又從屋裏取了三個絲質隱囊——也就靠枕——放在了棋榻靠窗壹側。
　　吳清婉眼神古怪，往遠處坐了點，從茶案上端起壹杯茶，小口細抿，默不作聲。
　　上官靈燁本來靠在棋案上，棋案抽開，自然就坐了起來，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來回忙活的左淩泉：
　　“妳作甚？”
　　“棋盤占地方，我都沒地方靠，坐著不舒服。”
　　左淩泉把三個軟枕沿著窗臺擺好，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中間，然後示意左右：
　　“躺著聊吧。”
　　“妳倒是挺會享受。”
　　上官靈燁平時挺喜歡靠著，此時也沒露出扭捏之色，大大方方靠在窗邊，和左淩泉肩並肩坐在壹起。因為沒有話題，她想了想詢問道：
　　“對了，妳被桃花尊主綁走後，她怎麽為難妳的？”
　　桃花尊主為人不錯，只是有些小脾氣，想和上官老祖較勁兒，對左淩泉從無虧待之處。
　　左淩泉在背後，自然不會說桃花尊主的不是，只是把桃花尊主興師問罪，老祖沒赴約的事情簡略說了下，然後就聊起在梅山渡劫的經過。
　　吳清婉在茶榻邊緣坐著喝茶，知道靠過去，今天晚上就別想站起來了，所以壹直在找機會脫身；但聽到仙桃還剩下不少，左淩泉拿出桃核給上官靈燁打量，她還是沒忍住，放下茶杯湊到了跟前。
　　仙桃的桃核，形狀和尋常桃核區別不大，但顏色為深綠，帶著幽暗光澤，約莫嬰兒拳頭大小。
　　上官靈燁拿在手裏把玩，隱隱能感知到其中滋潤萬物的柔和力量，微微頷首：
　　“這麽純粹的五行之源，世上很難找到第二個，清婉哪怕還不能煉化為本命，帶在身上打坐修煉，益處也不小。”
　　吳清婉主木，對五行之木帶有天生的親近感——就和尋常人喜歡某種天氣、某種顏色壹樣，遇上了會本能地註意——此時湊過來，也正是因為被桃核所吸引。
　　吳清婉在左淩泉身邊側坐，把桃核接過來，握在雙手間摸索了兩下：
　　“確實如此，我光是握在手裏，就感覺如沐春風，若是拿著修煉，恐怕能事半功倍。”
　　既然聊到了修煉，左淩泉自然接話道：
　　“要不試壹下？”
　　吳清婉欣賞桃核的眼神壹僵，只當做沒聽見這渾話，拿起桃核在臉頰上蹭了蹭。
　　上官靈燁則開口道：“修行不是吃飯喝水，兩下就完事兒了，想要從中獲益，至少得閉關靜心修煉些時日才能看出效果，在這裏能試出什麽？”
　　左淩泉搖了搖頭：“我以前不是給妳看過那本《青蓮正經》嘛，那個不需要閉關，簡單高效，幾個時辰就能見分曉。”
　　“……？”
　　上官靈燁沒想到左淩泉能把話題拐到這上面，輕哼道：
　　“怎麽？妳還想在這裏和清婉演練《青蓮正經》的法門？”
　　左淩泉沒有點頭，而是打趣道：
　　“我倒是想演練，就怕妳害羞不敢看。”
　　這個激將法，確實正中上官靈燁的軟肋。
　　上官靈燁確實不敢看，但她哪兒能在左淩泉面前認慫，而且她料定吳清婉不敢亂來，所以做出了太妃娘娘的雍容姿態，不屑道：
　　“妳倆加起來都沒我大，我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，有什麽不敢的？”
　　“這可是妳說的。”
　　“我……我說的又怎麽了？”
　　吳清婉越聽越不對勁兒，她瞪了左淩泉壹眼：
　　“妳別胡說……誒？”
　　警告的話還沒說完，左淩泉就擡手拉了她壹下，使得她壹個趔趄，靠在了左淩泉胸口。
　　左淩泉做出心無邪念之色，認真道：
　　“既然靈燁不介意，那修煉試試吧，看下這桃核效果如何。”
　　說著解開了吳清婉衣襟側面的壹顆布扣。
　　清婉衣襟規模宏偉，雲紋長裙又很修身，鼓囊囊繃得很緊，布扣開了壹顆，霎時間就在衣襟層面撐開了壹道縫隙，露出了裏面雲白的花間鯉和胖頭魚。
　　“呀！”
　　吳清婉心智再穩，臉色也瞬間漲紅，擡手掩住衣襟，怒目道：
　　“臭小子，妳……”
　　上官靈燁表情則呆了下，完全沒料定左淩泉真敢當著她的面前動手動腳，她眼神不悅，隱隱還有點酸味兒，沈聲道：
　　“左淩泉，妳飄了是吧？”
　　左淩泉面無愧色，手劃到了清婉的後腰，把她往身邊摟：
　　“我沒其他意思，就是試壹下桃核對修煉有沒有益處。靈燁妳道行最高，剛好也能指點壹二，看看有什麽不足。”
　　？？
　　上官靈燁見左淩泉壹本正經地瞎扯，心中難免羞怒，她才和左淩泉同房不過兩次，哪有本事指點這種事情，當下就想起身：
　　“那妳們練吧，我沒學過《青蓮正經》，指點不了，先出去了。”
　　吳清婉曉得左淩泉的性子，知道跑不掉，聞言立馬把靈燁賣了：
　　“靈燁道行更高，閱歷也比我們多，妳和她試，感受恐怕要更真切。剛好靈燁還沒學過，妳正好教教她，有什麽不對的地方，我也能說上幾句經驗之談，妳說是吧？”
　　左淩泉覺得婉婉的話很在理，於是就握住了靈燁的手腕。
　　上官靈燁哪裏敢做這種事兒，她觸電似的抽手，戒備道：
　　“妳魔障了不成？信不信我現在就把妳扔出去？”
　　左淩泉語重心長的道：“靈燁，妳道行最高，只是想請妳指點壹下功法罷了，這麽嚴肅的事情，不要心生邪念。”
　　“我心生邪念？這算哪門子指點……誒？”
　　上官靈燁認真駁斥，話沒說完，就見左淩泉握住了她的腳踝，把她往下壹拉，直接躺在了茶榻上，還把裙子撩了起來。
　　上官靈燁表情很惱火，但哪能真對自己男人下狠手，眼見左淩泉又開始死纏爛打往上湊，心裏自然慌了，沈聲道：
　　“妳別放肆，清婉還在這裏。”
　　吳清婉早就想跑了，順勢起身道：
　　“也是，我看著不合適，先出去了，妳們試好了再叫我。”
　　只可惜，她還沒站起來，就被左淩泉拉了回去：
　　“說好的演練功法，怎麽又跑？靈燁，妳別老往歪處想，那，這是青蓮正經的法門，妳按照上面運功試試……”
　　上官靈燁想要起身：“我才不試！妳真想死是吧？我……唉~妳別鬧了，過火了……”
　　撕拉——
　　“呀——妳……”
　　“淩泉，妳怎麽又撕襪子，都說了造價高，修行中人不能鋪張浪費……靈燁腿真白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——
　　鐺鐺鐺~~
　　清脆的琵琶小調，在前園廂房裏回響，聲音斷斷續續，未見其人，就能感知到彈曲之人的心不在焉。
　　謝秋桃不是傻姑娘，雖然沒能瞧見左淩泉，但後面的門窗關上，悄無聲息沒動靜，再詢問團子緣由，她就明白出左淩泉已經回來，現在正在做些小姑娘不該知道的事情。
　　左淩泉沒過來打招呼，謝秋桃並不意外，常言‘久別勝新婚’，男人大半夜回家，先去找媳婦是人之常情，哪有不管媳婦先跑來打擾客人休息的道理。
　　但比較尷尬的是，謝秋桃不用休息，而且猜到了後院正在做什麽。
　　作為甜美可愛的黃花小閨女，謝秋桃心裏難免怪怪的，哪怕什麽都聽不到，還是覺得自己在聽墻根。
　　因此在床上躺了片刻後，謝秋桃輕手輕腳地起身，把團子捧了起來。
　　團子畢竟是鳳凰，不是貔貅，胡吃海喝壹大堆東西，硬是把自己給吃撐了，正趴在妝臺上睡覺消食，被捧起來放在肩膀上，它疑惑擡頭：
　　“嘰？”
　　“有點無聊，出去轉轉，給妳買點好吃的。”
　　“嘰~……”
　　團子吃得再飽，也不會拒絕下壹頓飯，當下來了精神，翻起來蹲在了謝秋桃肩膀上，還疑惑回頭望了眼後院。
　　雖然團子不能透視，但能感覺到後院裏的三個人，倒在壹起扭打，奶娘還被壓在下面，好像都快被打哭了，它心裏不免有點擔憂。
　　“看後面作甚？上官姐姐睡著了，不用打招呼。”
　　“嘰嘰……”
　　“放心，我機靈著，壹個人出門沒事兒。”
　　“嘰？”
　　團子莫名其妙，暗道：鳥鳥是擔心奶娘有事兒，妳跑得比鳥都快，能出個什麽事兒……
　　壹人壹鳥跨頻道聊天，不出片刻走出宅院，來到了飛沙城的街道上。
　　時辰過了三更，城內尋常百姓已經睡下，但依舊燈火通明，幾條主街上全是中洲修士，佩劍的占八成，裝束也是中洲常見的鬥笠鬥篷，打眼看去都像是俗世的武林大會。
　　謝秋桃這些日子都在飛沙城待著，早已摸清城內環境，熟門熟路來到了主街的壹間大酒樓內。
　　靈谷修士就能不沾五谷，正常情況下不會浪費時間吃東西，但酒是個例外，特別是在劍修如雲的中洲，‘美人美酒寶劍’為劍客畢生所求，半數劍修嗜酒如命，另壹半起初喝得少，但為了合群慢慢也養出了酒蟲，基本找不到不喝酒的。
　　不過酒水畢竟收拾消遣之物，受限於物資匱乏，中洲難以培養出善於釀酒的宗門世家，玉瑤洲最好的酒還是在九宗桃花潭，中洲修士喝的酒，基本上都是俗世酒水，含著點靈氣的仙家陳釀極為稀少，只有在大地方才能找到。
　　謝秋桃進的酒樓，是齊家的產業，裏面賣的有自家釀的‘曲劍士’，名字起得挺別致，但實際上就是用尋常靈谷釀的酒，沒特別之處，只因周邊別無二家才有些名氣。
　　謝秋桃來這裏，自然不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，來酒樓排遣寂寞。
　　自從上次上官老祖指引她給龍龜開靈智的線索，謝秋桃就關註著此事，壹直在打聽消息；方圓幾百裏就這家酒樓的酒不錯，最近進出沙海的人又極多，到了飛沙城大半都會來這兒，想打聽消息，這裏自然是最好去處。
　　因為客人太多，謝秋桃沒有進去，只是做出看熱鬧的模樣，站在窗戶外面，聽遊走四方的說書郎講中洲各地的趣事兒，同時也註意著酒客的交談。
　　劍皇城解構太散，大事兒上能聽江成劍的號令，其余全是各管各的，根本做不到九宗那樣天遁塔、渡船航道全覆蓋；交通不便利，使得信息傳遞也大幅受限，北方基本沒消息。
　　好在最近沙海熱鬧，每天都有各地的修士趕過來，耐心等還是能聽到壹些，不過大部分沒啥營養，這些天下來，謝秋桃只打聽到彩衣國地處玉瑤洲北方，已經出了大漠，國境不算小，但身在北方苦寒之地，國力很弱，仙家勢力不明，說白了等於什麽都沒打聽到。
　　酒樓裏人來人往，謝秋桃獨自在酒樓外站了個把時辰，把團子都給等餓了，才瞧見三個風塵仆仆的修士過來，進入了酒樓。
　　修士來這裏，壹半是為了喝酒，另壹半則是找人打聽沙海裏的情況。
　　與人搭訕攀談多半會自報家門，謝秋桃瞧見這隊散修坐下後，為首之人就叫來了酒樓小廝，自稱彩衣國而來，想問問沙海裏的情況。
　　謝秋桃見此移動到了窗口附近，偷偷聆聽。
　　三個散修道行不高，最多靈谷上下，打聽完情況後，彼此商量了下明天的安排，就開始雜七雜八的閑聊，多半與秘境探寶的傳聞有關，只在中途說了壹件彩衣國當地的事兒：
　　“……世上詭異的事兒多了，還是要小心為妙。我過來之前，就聽說陽山那邊出了岔子，接連有人發狂襲擊旁人，似是有妖魔作祟，好幾個大戶都在請高人除魔，要不是妳們叫我過來，我肯定得過去撈壹筆……”
　　“妳這點微末道行，真有妖魔作祟，過去不是送死……”
　　“唉~真有妖魔作祟，劍皇早過去了，哪裏會這般小打小鬧。我雖然沒有降妖除魔的本事……”
　　“但借降妖除魔撈錢的本事有的是……”
　　“嘿——妳這話說得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亂七八糟地言語入耳，謝秋桃皺了皺眉。
　　謝氏壹族的傳承就是以降妖除魔為己任，雖然不清楚此事真假，但她要去彩衣國，若是順路，去壹趟也不耽誤事，因此記在了心裏。
　　等幾人聊完後，謝秋桃又仔細聽了片刻，直至三人喝完酒起身，她才帶著又餓了的團子，在街上買了點零食，回到了落腳的宅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