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人間事

　　鐵河谷內外的騷亂，在鐵鏃府的壓制下逐漸平息；留下的修士都待在安全地帶，四處打聽消息，詢問中午發生了什麽。
　　但天遁塔被摧毀，天遁牌的傳訊距離就只有壹兩裏；驚露臺方圓數千裏的地域徹底失聯，連九宗長老想要了解情況，都得靠腿跑；消息想傳到底層修士耳中，至少也得幾天時間。
　　左淩泉帶著媳婦們回到上官靈燁的宅邸，和其他修士壹樣，不好亂走，都聚在院子裏等待消息。
　　直到黃昏時分，鐵鏃府解除戒嚴，讓修士可以四處活動後，不安情緒才緩和下來。
　　落日西斜，火紅的余暉灑在庭院間的雪地上。
　　冷竹默默在院墻邊堆著雪人，壹下午堆了五個半，半個是雪球般的團子。
　　團子不知為何，比以前囂張了些，有點‘老虎不在家，團子稱大王；天大地大，團子最大’的架勢，邁著八字步在雪地上走來走去，留下壹串竹葉似的小腳印。
　　其他三個女子，顯然沒這麽多閑情逸致。
　　湯靜煣感覺得到上官老祖的情緒，因此也有點擔憂，雙手疊在腰間，看著團子發呆。
　　姜怡和吳清婉的擔憂已經慢慢壓下，不過新的心思又生了起來。
　　畢竟兩人早上聊過共侍壹夫的事情，還沒聊出結果。
　　姜怡身著紅火長裙，在假人面前演練武技，眼神壹直在吳清婉和左淩泉身上徘徊，好幾次欲言又止。
　　左淩泉單挑消耗了真氣，為防不測，壹直在屋檐下打坐煉氣，養精蓄銳。
　　吳清婉可不敢坐在左淩泉跟前，但又不知道自己該處在什麽位置，只能沒事找事，打理院子裏已經落葉的花卉，身形亭亭玉立，看起來好似勤快賢惠的女性長輩。
　　等解除戒嚴的鐘聲響起後，吳清婉才暗暗松了口氣，轉過身道：
　　“應該沒事了，姜怡，妳餓了吧？”
　　姜怡和冷竹尚未躋身靈谷，還得吃飯，冷竹見此起身道：
　　“我去做飯。”
　　“妳繼續堆雪人吧，我反正沒事兒，好久沒給姜怡做飯了。”
　　吳清婉說話間往後宅走去，路過左淩泉時，用腿側輕輕蹭了下左淩泉的後背。
　　左淩泉已經收功，見此自然明白意思，稍許後也起身來到了後宅。
　　上官靈燁的宅邸雖然修建在鐵鏃府內，屬於修行宅邸，但仙人也有呱呱墜地喝奶吃飯的時候，宅子裏也有廚房。
　　宅子長年無人居住，估計近八十年都沒升起過炊煙，也就姜怡在這裏住了幾天，廚房才重新打掃出來。
　　落日余暉透過窗口，灑在整潔幹凈的廚房裏，壹襲白裙的吳清婉，在案臺前整理著冷竹準備好的蔬菜肉類，眼神不時望壹下窗口外面。
　　左淩泉來到宅邸後方的廚房，剛剛進門，吳清婉就放下了菜刀，溫潤臉頰上帶著幾分無措，柔聲道：
　　“淩泉，這可怎麽辦呀？姜怡她……她……”
　　言語有些無地自容，感覺就和被捉奸在床的小婦人似的。
　　左淩泉不明所以，詢問道：
　　“姜怡怎麽了？”
　　吳清婉秋水雙眸中帶著自責和愧疚，回頭看了看，見姜怡沒跟過來，才把姜怡白天的話說了壹遍，然後道：
　　“姜怡得了功法，馬上就想到我，讓我和妳壹起修煉。我好歹是她名義上的小姨，卻瞞著她提前和妳偷……偷偷修煉，兩相對比之下，我哪裏配當她的小姨，感覺就和俗世搶男人的狐媚子似的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聆聽完經過，搖頭道：
　　“當時吳前輩得了功法，上面說只能傳道侶，不然會遭天譴。妳也是怕出事兒，才先傳給我，然後借我之手傳給姜怡，並非有意隱瞞。”
　　吳清婉瞄了左淩泉壹眼，遲疑片刻，還是直言道：
　　“妳看不出我是裝的？對妳沒心思，我能為了壹卷功法往妳屋裏跑？妳看不出我的意思，能真碰我？”
　　左淩泉早就看出來了，不過婉婉親口承認還是頭壹次，他笑了下，握住了清婉的手。
　　吳清婉把手抽空開，轉過身去，留給左淩泉壹個側臉：
　　“我本來想的是用這個借口自欺欺人，但姜怡以誠待我，我要是還順水推舟騙她，太不像話了。我明知妳是她未婚夫，在棲凰谷的時候還對妳動了心思，就是對不起她……但是我要和姜怡說，我早就喜歡妳了，還搶在她前面和妳雙宿雙息，她即便不怪我，我以後也沒臉見她了。”
　　“我是男人，我和姜怡解釋吧。”
　　“不行，當初是我勾引，咳……強行要求妳，我不動心思，妳有心思也不敢動。這是我的責任，得我自己去承擔，豈能讓妳把鍋背了。”
　　左淩泉輕輕攤開手：“婉婉，妳不敢說，也不讓我說，那怎麽辦？”
　　吳清婉就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才把左淩泉拉過來商量，但商量下來發現也沒什麽辦法。
　　“肯定得和姜怡如實坦白，不然我也沒臉繼續求長生，還俗算了。不過坦白的時機，得好好想壹下，現在出去直接說，姜怡心裏不怪我，面子上也過不去，得找個臺階給她下……”
　　吳清婉斟酌了下，心中微動，踮起腳尖，湊到左淩泉的耳邊，小聲說道：
　　“妳說這樣行不行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認真聆聽片刻，眉頭壹皺，古怪看了婉婉壹眼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等壹桌飯菜做好，已經入了夜。
　　家裏大部分人都不用吃飯，只有姜怡和冷竹對坐在圓桌上，團子蹲在中間，眼巴巴等著上菜。
　　吳清婉因為共侍壹夫的事兒，不太好面對姜怡，做完飯後就獨自回了屋裏。
　　左淩泉端著豐盛菜肴，來到圓桌前放下，還給團子擺了個小茶盅當碗碗，然後來到門外的走廊，開口道：
　　“煣兒，妳要不要吃點？”
　　姜怡聽見這稱呼，雙眸微瞪，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來。
　　團子見狀，連忙用胖乎乎的腦袋蹭了蹭姜怡的手，大概是在說“餵鳥鳥要緊，理他們作甚”。
　　庭院側面的遊廊中，身著暖黃褶裙的湯靜煣，在紅木質地的美人靠上側坐，手兒撐著臉頰，眉頭緊鎖。
　　聽見左淩泉的呼喊，湯靜煣回過神來，開口道：
　　“我不餓，妳們吃吧。”
　　左淩泉也不用吃飯，他來到走廊的美人靠旁坐下，看了看湯靜煣的臉色，詢問道：
　　“怎麽了？壹下午都沒見妳說話。”
　　湯靜煣嘆了氣道：“我沒啥事兒，死婆娘好像有事兒，嗯……心情很煩躁，好像在發火，感覺……恨不得把妳打死那種。”
　　？
　　左淩泉壹楞：“把我打死？為什麽呀？”
　　湯靜煣搖了搖頭：“我就是打個比方，我也不知道她想打誰，反正就是很兇，弄得我也想打人。妳最好離我遠點，不然我怕待會收不住，壹把火下去直接當了寡婦，我可沒地兒哭去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被這冷笑話弄得哭笑不得，還真不敢大意，起身來到了院子裏，琢磨上官老祖現在在幹啥。
　　因為沒有具體信息，左淩泉自是想不明白。
　　不過隨著天色黑透，天空亮起了流光，壹艘畫舫也從天空之上飛進了鐵鏃府的護宗大陣。
　　左淩泉見此，快步來到了隔壁的庭湖畔等待。
　　亮著燈火的畫舫從半空快速降下，船首的雪人還在，纖毫畢現，看起來就好似壹尊女子的白色冰雕。
　　壹襲金色鳳裙的雍容貴婦，肩膀上搭著披肩，站在雪人身側，娥眉輕蹙，澄澈雙眸稍顯出神，看起來心情不怎麽好。
　　左淩泉站在湖岸邊，待畫舫落在湖中，擡手行了個禮；
　　“靈燁前輩，白天發生什麽事兒了？”
　　上官靈燁身形飄起，無聲落在左淩泉近前，輕嘆道：
　　“聽霸業師兄說，有來路不明的海外修士奇襲荒山，驚露臺損失慘重；如今各大尊主都到了荒山，把周邊千裏化為禁地，不許外人出入，也不知裏面的確切消息；我估計是荒山下面的東西出岔子了。”
　　左淩泉聽得壹知半解，蹙眉道：
　　“事情很嚴重？”
　　“好像連中洲劍皇都過來了兩個，事情肯定不小，不過目前看來，還在控制之內；這些關乎壹洲太平的大事，都是尊主、劍皇去處理，我們插不上手，操心也沒用。”
　　上官靈燁從南方收回目光，看向左淩泉：
　　“我們只能操心凡間事兒。今天的動靜太大，南荒不少小國都受到波及，出現了地龍翻身的情況，傷亡不明；大丹朝就在荒山另壹側，疆域太小，九鳳壹翅膀扇下去就能滅國，目前消息傳不出來，還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。”
　　左淩泉父母親眷可都在大丹，聞言自是壹驚，他轉身就躍上了畫舫，開口道：
　　“我回去看看，借前輩的船壹用。”
　　上官靈燁之所以回來，就是為了接左淩泉，她開口道：
　　“南邊消息不暢，形勢也不明朗，貿然前去安危難定。我還得看壹下周邊諸國的受災情況，和妳壹起過去吧。”
　　左淩泉見此自然沒拒絕，棲凰谷和姜氏皇族都在大丹，吳清婉和姜怡必然也擔憂，他下船叫上了幾個女子，乘船朝南方疾馳而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