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4章.天玨幻境 5K

　　竹屋內古韻盎然，頗顯雅致宜人。帳幔垂簾，好似雲霧繚繞。藏書整齊，更添書香之氣，環視四下倒是有幾分隱居世外的氛圍。
　　但再看窗邊的梳妝臺，便知曉此屋的主人正是壹位婦人。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寧塵坐在茶座旁，臉色顯得有些微妙。
　　他可沒想到，昊天聖皇竟然會當真變成壹位風華正茂的女子。
　　而且——
　　“而且這女人的身材好的不像話。”九憐在魂海裏嘀咕道：“跟程婦都是壹個水準，怎得這般碩大。”
　　寧塵：“......”
　　他捏了捏眉心，無奈道：“與身材無關，只是昊天聖皇好像絲毫不記得我，而且她如今的身份也有些古怪。”
　　暫不提這位龍皇的模樣如何，雙方交談之際透露出的信息，便足以令人心生警惕。
　　——昊天聖皇，僅有昊天之名，卻還未有‘聖皇’尊稱。
　　這意味著，出現在眼前的這位婦人並非自己印象中的昊天聖皇，而是在過去某壹時刻的存在。
　　“文姑娘讓我們進入天玨解決玉瓊宮的事，但為何會將過去的昊天聖皇牽扯進來？”
　　寧塵皺眉疑惑道：“難道這與玉瓊宮也有關聯？”
　　“另有壹種可能。”
　　九憐低吟道：“那個文韻出手幫忙的目的，不僅僅是為了幫妳們脫困。同樣還想順水推舟讓妳辦壹些事，其目標便與昊天聖皇有不小關聯。”
　　寧塵若有所思，這種猜測倒是可能極大。
　　不過，玉瓊宮的覆滅，按理來說應該與太陰族覆滅相差不遠，莫約在萬年之前。
　　而那時候的昊天聖皇應該早以‘龍皇’身份隱居才對，與如今所見的婦人...當真壹樣？
　　“以時間來看，的確有些古怪。”九憐同樣在沈吟思索。
　　但雙方還未討論出個所以然來，她很快低呼壹聲：“那女人回來了，我先收聲。”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寧塵眼神微動，側首看向竹屋房門。
　　美婦人身姿搖曳的回到屋內，面露淺笑，將手裏端著的糕點茶水放在桌上，軟語出聲道：“小先生不必坐立不安的，我這裏可沒有什麽兇猛惡獸，只管安下心來吧。”
　　說著，她拂袖端壺斟上了兩杯清茶，笑吟吟的遞來壹杯：“此茶有靜心之效，小先生嘗嘗。”
　　“多謝。”
　　寧塵小心接過茶杯，輕抿壹口。只覺入口的確清涼絲滑，令人心曠神怡。
　　他不禁贊嘆道：“婦人這裏的確是神仙之地，僅是茶水都這般厲害。”
　　“只是些小茶而已，當不起如此稱贊。”美婦人舉止優雅的攏住裙擺，盈盈入座，側首含笑道：“坐下歇息了片刻，小先生如今可有回想起之前的事？”
　　寧塵心頭壹動，很快低沈道：“或許是傷到了腦袋，仍是模模糊糊。可能得繼續問壹問夫人，方能回想起壹二。”
　　美婦人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消，反而饒有興致道：“我平日倒也悠閑無事，小先生只管詢問便是。我若知曉，自然不會吝嗇回答。”
　　聽著對方的溫聲軟語，寧塵心下倒是踏實許多。
　　雖然不太清楚眼前的這位‘昊天聖皇’究竟是什麽時候的存在，但至少性情比印象中更為溫柔親善，雙方還能坐下來好好交流。
　　“在下記憶力隱約有壹些...有關玉瓊宮的印象。”
　　寧塵再試探問道：“夫人可知曉玉瓊宮所在？”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但美婦人此刻卻輕咦壹聲，媚眼中流露壹絲困惑：“這天下間仙宮府邸的確不少，但據我所知，還沒聽說過有什麽玉瓊宮的存在...或許是位於某些極為偏遠的地方？”
　　寧塵不禁瞪大了雙眼。
　　她，不知道？！
　　昊天聖皇壹直隱居於玉瓊宮內，哪怕久居秘境，但雙方至少會有所往來才對。
　　可眼前的婦人卻說——
　　等等。
　　寧塵腦海中靈光壹閃，意識到了情況不對。
　　萬年前的昊天聖皇的確隱居於玉瓊宮內，與玉瓊宮之主也有些交情。但並不意味著更早時期的她與玉瓊宮有什麽聯系。
　　——如此說來，文韻極有可能將自己送到了更為久遠的過去。
　　“小先生？”美婦人好奇道：“看妳壹臉沈思，是想到了什麽？”
　　寧塵猛地回神，連忙道：“夫人，可否問問這秘境之外有位於何處？”
　　美婦人眨了眨金眸，道：“只是壹片無人管轄的荒郊之地，方圓萬裏內幾乎都是壹片密林山水，暫且也沒什麽地名可言。”
　　寧塵暗道壹聲果然。
　　秘境外根本就不是玉瓊宮，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！
　　“正因如此，我才頗為好奇。”美婦人露出柔媚笑容：“像這種蠻荒之地，小先生又怎會孤身壹人前來？”
　　寧塵汗顏道：“可能是壹些意外吧。”
　　現在連玉瓊宮都不曾存在，他要說自己是為了逆轉玉瓊宮覆滅之局而來，反而更為令人懷疑。
　　“不過，我隱約記得壹些有關夫人的事。”
　　寧塵略作思索，又繼續道：“您似乎是太初龍族的壹員？”
　　但此言壹出，竹屋內的氣氛驟然轉冷，壹股無形威壓瞬間籠罩而來。
　　美婦人嘴角笑意雖在，可眼神已是變得冰冷許多，緩緩道：“妳，知道我的身份？”
　　寧塵暗暗深吸壹氣，算是料到對方會有這種反應。
　　但他並未因此露怯，而是沈穩應答道：“我聽說過‘昊天’之名，似是太初龍族內極為耀眼的存在。再想到此地名為昊天秘境，便猜測夫人您就是那位大人物。”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美婦人深深凝視片刻，竹屋內的冷冽氣氛這才舒緩幾分，反而露出玩味笑容道：“我雖有昊天之名，但在太初龍族內可從未出過什麽風頭，又何來的耀眼。”
　　寧塵幹笑壹聲：“可能是有些記不太清了，只依稀記得夫人的美名而已。”
　　美婦人掩唇撲哧壹笑：“記憶不清可真是個好借口。”
　　“夫人...”
　　“罷了，我如今也不太在意這些事。所謂遠到是客，總不能將妳給強行轟出去。瞧妳這壹身破破爛爛的樣子，反倒可憐。”美婦人笑容再度變得溫軟柔媚，悠悠道：“妳還有什麽想要問的？”
　　“這...”
　　寧塵猶豫了片刻。
　　最後，他還是坦誠問道：“夫人，不知您是否到三天域潛修過？”
　　美婦人眸光微動，意外道：“此事妳又是如何知曉的？”
　　“不瞞夫人，我當初好像也往三天域尋仙求道過壹回，也曾學了點皮毛功夫。”寧塵露出訕笑，嘴上說著‘獻醜’，右手便依照著記憶施展了壹番文韻教導過的驅邪之法。
　　隨著金芒在竹屋內如水波蕩開，美婦人終於是露出了壹絲動容神色。
　　“當真是師尊娘娘的...”
　　她陡然轉回視線，目光灼灼的望來，輕聲道：“妳可還記得當初教妳術法的人是誰？”
　　寧塵裝出壹副絞盡腦汁思索的表情，糾結壹會兒後再道：“好像是名為文韻？”
　　此言壹出，美婦人的眼神頓時變了變，喃喃道：“怪不得妳會出現...難道是冥冥中的感召...”
　　她再投來的視線，頓時變得親和幾分：“既然是師尊娘娘的徒弟，接下來壹段時日就在我這裏暫住下來吧。”
　　寧塵正色拱手道：“多謝夫人。但我壹介男子，會不會有些...”
　　“妳我師出同門，倒不必再說這些客套話，這裏自然有讓妳住的空房。”
　　美婦人再露柔笑，將尚且溫熱的糕點瓷碟推過來壹些：“這是我剛才做的酥糕，算是能夠果腹。之後妳可以到後山清洗壹番，我正好去為妳再準備壹套新衣裳。
　　至於之後的事，我們可以再慢慢細談。”
　　說罷，她便拂袖起身離開。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寧塵目視其離開竹屋，神色頓時放松不少。
　　“這樣壹來，算是暫時蒙混過關了。”
　　如今他對於此地壹概不知，與其離開秘境悶頭亂闖，留下來與昊天聖皇再多多了解些現況，才是良策。
　　更何況，此事也超乎了他的預料。
　　“按計劃布局，無暇姐她們會被送至玉瓊宮各個方位，作為錨點，借此拼接六座天玨內分別儲存的‘過去’。”寧塵揉著太陽穴，壹臉無奈道：“但現在玉瓊宮壓根就不存在，這計劃的第壹步就已經徹底亂了套。”
　　昊天聖皇之前不慎讓眾人失散，還能說是中了奸計埋伏，情非得已。
　　而這壹回，文韻算是擺出了壹個不得不入局的‘破局之法’。如今就算明白是局，若能時間倒流，他可能還能再踏入壹次。
　　“只是接二連三將無暇姐她們扯入險境，實在過意不去。”
　　“這壹點倒可以放心。”九憐在魂海裏偷偷出聲：“有祝艷星在外界盯著，無論她們被送到何處，都不至於出事，權當是壹次出乎意料的歷練吧。”
　　寧塵失笑道：“待重逢之際，我可得向她們好好犒勞賠罪才行。”
　　他也沒再糾結自責，繼續思忖道：“接下來該怎麽行動，倒成了問題。”
　　玉瓊宮不復存在，他的目標也成了空談。
　　“見機行事吧。”九憐隨意道：“此天玨幻境由文韻在外維持，若有出錯之處，她自然會及時收手。”
　　寧塵若有所思，算是暫時放下心來。恰巧聞到壹絲油香，瞥見盤中酥糕熱氣騰騰、飄香四溢，索性試著嘗了壹塊。
　　剛嘗到滋味，寧塵不由得暗暗驚嘆：“沒想到，昊天聖皇還有壹手不凡的好廚藝？”
　　他再拿起壹塊順勢送入魂海，九憐熟練接過嘗了嘗，咂舌道：“確實不錯。”
　　“......”
　　無言間，寧塵默默吃著酥糕，心底不禁浮現幾分好奇。
　　昊天聖皇為何會選擇隱居，又為何會以人身獨居於此？
　　...
　　秘境內斜陽漸落，灑下靜謐晚霞。
　　寧塵自後山湖泊內站起，換上了昊天聖皇幫忙準備好的壹套幹凈衣物，便重新回到了竹屋門前。
　　美婦人似在準備著晚膳，手裏端來兩碟熱菜，正巧見他歸來，不由得美眸微亮，笑吟吟道：“小先生換了身衣裳果真清爽許多，瞧著也算合身。”
　　“多虧有夫人照顧。”寧塵笑著拱拱手，眼神壹轉：“但夫人眼下是...”
　　“做了點小菜以作招待。”
　　美婦人將飯菜端至桌上，淺笑著率先入座：“不用太過拘謹，即便妳並未出現，我也得弄些飯菜來嘗嘗的，如今只是多了壹副碗筷而已。”
　　寧塵也沒想到對方竟這般熱情，訕笑著坐到對面：“夫人常常都會招待旁人？”
　　但美婦人卻笑了笑：“妳是我這百年來招待的第壹位客人。”
　　寧塵心頭壹震。
　　百年...
　　他默默拿起碗筷粗嘗幾口，驀然道：“夫人，可否與我說說妳為何會隱居——”
　　但話音未落，美婦人卻微微壹笑：“先吃完再說吧。”
　　“呃，說上兩句應該...”
　　“吃·完·再·說。”
　　看著美婦人那張微笑表情，寧塵背後壹寒，幹笑著埋頭繼續吃飯。
　　雖然剛才還是笑意酥媚誘人，但當真嚴肅起來，著實是頗有氣魄威勢。
　　...
　　待幫忙壹同收拾好餐後碗筷後，美婦人便擦肩而過，側眸輕笑壹聲：“好啦，瞧小先生妳壹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快點隨我來院子裏坐下聊聊。”
　　寧塵撓撓頭，悻悻跟上腳步。
　　“看妳吃飯時候壹臉心不在焉，我還以為今日廚藝不佳，做的飯菜不和妳胃口。”
　　美婦人旋身入座，媚眼輕眨，眸中閃爍著絲絲好奇笑意：“現在看來，是小先生當真很在意我的事？”
　　寧塵輕咳壹聲：“並非有意叨擾，只是想盡快記起壹些往事。”
　　“妳想知道，我為何會獨自壹人隱居於此？”
　　“是。還請夫人解惑。”
　　“沒什麽特別的理由。”
　　美婦人螓首微揚，視線飄至夜空之上：“我太初龍族生來就有傲視諸界的力量，自詡萬界至尊，眾靈之首。但我自從拜師三天域之主，便漸漸明白了許多道理，最後下定決心試著摒棄戾氣、常年靜心養神，不再被血脈所影響。”
　　寧塵聽得有些吃驚：“這就是...夫人隱居的理由？”
　　他早已知道昊天聖皇不同於其他太初龍族，日後會有壹番大成就。但沒想到，對方竟是從修身養性開始做起...
　　“最初，是師尊娘娘給的建議。”
　　美婦人面露壹絲懷念之色，垂眸淺笑道：“她見我兇性十足，桀驁不馴，便接連布下許多試煉考驗。我自詡天資天下無雙便魯莽擅闖，結果卻是屢屢受挫。危急時刻，是師尊娘娘及時出手相救，再讓我細細回味其中感受。”
　　“...夫人因此便受了感化？”
　　“哪有這般容易。”
　　美婦人掩唇輕笑壹聲：“我當時傲的很，只想著那臭女人是故意仗修為高深讓自己出醜，氣的七竅生煙，整天都想著跟師尊娘娘對著幹，鬧騰了足足有好幾年吧。”
　　寧塵：“......”
　　還真看不出來，當年的昊天聖皇竟是個不折不扣的‘熊孩子’。
　　“不過幾年下來，算是慢慢明白了師尊的苦心。”
　　美婦人莞爾道：“這才開始去修身養性，有所成長。”
　　“那之後又是...”
　　“當了十年門徒，我沒再留於三天域內。”
　　美婦人壹拂水袖，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自豪：“我照著師尊娘娘的教導，沒有再仗著自己太初龍族的血脈，而是依靠這雙幻化出的人族雙腿走過萬國山川江河、用雙眼看遍諸界的人間盛景。這人世間的種種風情，我已牢記在心。
　　這座昊天秘境，便是由我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幻化而成。萬千美好，皆容納於其中...而這也是我修行路上的最後壹片歸處，是我沈澱心境的寧靜之地。”
　　寧塵聽得暗暗感慨。
　　這般修行，或許才能真正稱得上‘修士’二字。
　　“我在秘境內又生活了三十年有余。”
　　美婦人露出恬靜怡然的笑容：“雖是獨自壹人，卻比當初所有日子都更為充實。每壹個落日晚霞、每壹次日出晨光，都令人心有所感...或許，這就是我所渴望的生活。”
　　寧塵不免為之側目。
　　既有如此隱世心境，往後她又為何會回到龍界統領龍族...
　　“不過，還是發生了壹件傷感之事。”
　　美婦人驀然輕嘆壹聲：“師尊娘娘在十幾年前突然不知所蹤，無人知其下落何處，甚至連壹句遺言交代都不曾交托與後人。我身為弟子，無法與其見上最後壹面，也算是這些年來我心中唯壹的壹個遺憾。”
　　寧塵沈默片刻，緩緩道：“她福大命大，定能化險為夷活到後世，或許將來的某壹天妳們還能再度相見。”
　　美婦人側首瞧來壹眼，漸露溫軟笑意：“小先生說的對，可能是我這當弟子的杞人憂天。”
　　她輕眨著美眸，冷不丁問道：“如今可有想起些什麽往事？”
　　寧塵表情微僵壹瞬，很快扶額訕笑道：“稍稍有點強人所難...”
　　美婦人掩唇發出足以勾魂的嬌媚輕笑：“看來還得再與小先生多聊聊才行呀~”
　　迎著對方滿是笑意的眼神，寧塵心下汗顏。
　　自己這點拙劣演技，此女大概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麽，但不曾直接道破而已。
　　不過...
　　能維持現狀多了解壹些過去的秘聞，未嘗不是好事。
　　...
　　而在此時，天玨幻境之外。
　　坐鎮幻境陣心處的文韻柳眉緊蹙，神色變得愈發沈重。
　　她緩緩垂下雙手，沈默許久後，語氣陰沈道：“我施展的回塵逆夢之法不至於如此，能出手幹擾者，果然還是妳...”
　　“爾等奪我異咒，我又怎會壹直忍氣吞聲？”
　　自寧塵肉身的背影處悄然鉆出壹抹黑影，環臂撫唇，發出耐人尋味的笑聲：“大夢萬年，好壹招回塵逆夢。我若不插上壹手，豈不是太過無趣？”
　　文韻冷眼視之：“妳想讓寧塵他們困上數萬年？”
　　“誰能料準？”黑影女子曖昧笑道：“我更想瞧瞧，這個自作聰明的小男人會作何抉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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