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9章 【市公安局裏的寶貝】

　　晚七點，牛街小院。
　　天已經黑透了，辦好訂房手續的我匆匆忙忙趕回來，推開門，只見袁雅珍和小龍正坐在裏屋床上看電視，他們身邊還有壹個歲數不大的女人，我上回給晏姐修電腦時見過，記得是叫小霍。看了眼外屋案板上切好的青菜和生肉，我歉意道：“不好意思，回來晚了，唉，我不是打電話讓您幾位先吃麽。”
　　小龍乖乖站起來：“叔兒。”
　　袁雅珍面無表情地走到外屋：“……我炒菜，妳喘口氣，準備吃飯。”
　　進裏屋跟小霍打了聲招呼，我註意到，她正拿非常復雜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，不多會兒，小霍嘻嘻壹笑：“我聽袁姐說了，她家的欠款是妳幫著墊上的，還給了小龍去醫院看病的錢，這不，今天我剛壹進門袁姐就非要把錢給我，說不要的，她也不聽。”我知道袁姐跟同事和親戚那邊還借了不少錢，也暗示過她，那十幾萬不壹定非留著給小龍看病，讓她趕緊把賬還了。
　　我淡淡壹搖頭，跟她客氣了幾句。
　　小霍仍舊緊巴巴地盯著我眼睛看，好像非要看出點什麽似的。
　　汗，她不會猜出我對袁雅珍有想法了吧？我急忙正正臉色，擺出壹副壹本正經的姿態。
　　吃飯的時候，小霍突然對袁雅珍道：“袁姐，妳昨晚上去過銀行以後，他們都知道妳家把欠款還清了，後來小朱子找到我，旁敲側擊地問了問妳家的事兒。”聲音壹頓，她註意了註意袁雅珍的表情，才道：“他的意思是想跟妳談對象，讓我先幫他探探路，看能不能約妳出來。”說罷，小霍還往我這邊瞥了壹眼。
　　我裝作沒發覺，低頭吃飯。
　　袁雅珍不鹹不淡地嗯了壹聲，夾了塊肉片放到我碗裏：“……吃菜。”
　　小霍見她不理自己，郁悶道：“您母親前天給我打過電話的，讓幫妳張羅張羅對象的事兒，咱們銀行三十歲左右的也就小朱子沒結婚，相貌說得過去，家庭條件也還行，我看跟妳挺合適的，嗯，妳怎麽個想法？答不答應？要不先跟他吃個飯，熟悉熟悉？我看妳倆當初在銀行時也沒說過幾句話。”
　　沈默了片刻，袁雅珍看看她：“……隨便吧。”
　　小霍咯咯笑了笑：“約哪天見面？”
　　“過幾天。”袁雅珍扯了兩張餐巾紙，探過身子，分別給我和小龍擦了擦嘴角，“……等我找到工作的。”
　　小霍勸道：“小朱子他爸跟行長和大堂經理關系都不錯，妳要是跟他成了，回銀行估計沒問題，不過嘛……”小霍苦著臉無奈地瞅了瞅袁雅珍，道：“您這性格能不能稍微改壹下？我怕朱哥還沒跟妳進壹步接觸就被您嚇跑了，呃，稍稍熱情壹點就行，壹點點就行。”
　　袁雅珍不茍言笑地端著碗吃飯：“……不會。”
　　小霍壹翻白眼：“我就知道，想讓您熱情，太陽都得打西邊出來了。”
　　我眨眨眼睛，心說那是妳沒見過視頻裏的袁姐，那熱情勁兒，保準嚇死妳。
　　吃過晚飯，小霍拉著袁雅珍的手教她如何跟男性打交道，什麽要適當微笑壹下啊，什麽要嘴上關心體貼壹下啊，聽得我有些好笑，這些話對袁雅珍來說無疑是對牛彈琴吧，認識了她這麽久，反正我從沒見她笑過。
　　閑得無聊，我叫來了小龍：“作業寫完了麽？”
　　“嗯！”小龍好像有點不太高興，從剛才開始就沒怎麽說過話。
　　我奇怪地把他抱在腿上坐著，摟著他道：“怎麽了？誰惹我們寶貝兒生氣了？”
　　小龍癟癟嘴，小聲兒問我：“叔兒，姑姑要是有了男朋友，是不是就不和我住壹起了？”
　　我呵呵壹笑，“不會的，妳姑姑哪裏舍得妳啊？”
　　“真的？”
　　“真的！”
　　小龍撅起的小嘴巴立刻有了笑容，“叔兒，我想玩電腦！”
　　這話被袁雅珍聽見了，她下意識地皺皺眉：“……只許玩壹小時，聽見沒有？”
　　小龍興奮地用力點頭：“謝謝姑姑。”平常的話，袁雅珍很少同意小龍去摸電腦的，但經過上次的離家事件，她對小龍的苛刻稍稍減緩了壹些。
　　我把寫字臺上的筆記本壹掀：“想玩什麽？”
　　小龍歪頭想了想，“網頁遊戲，我們班的小朋友都玩這個的！”
　　“好。”我給他連上網絡，然後搜索出壹串遊戲：“這都是網頁遊戲，妳想玩哪個自己選吧。”讓開身子讓他坐下。
　　小孩子嘛，天生對這些遊戲都沒什麽抗拒力，壹摸上鼠標，小龍眼睛馬上就直了。
　　我拍拍他的腦袋，搬了把椅子坐到壹旁看起電視，余光瞥瞥小霍，只聽她和袁雅珍的說話聲刻意壓低了些，說著說著，還趁我不註意的時候對著我努努嘴，似乎在談論我的事兒，小霍的眼神中，好像夾著幾分笑意，幾分曖昧。
　　我壹下就明白小霍在問袁姐什麽了，心中捏了壹把汗。
　　下壹刻，就見袁雅珍臉色壹板，叱喝道：“胡說什麽！”
　　許是有點怕袁雅珍，小霍脖子壹縮，咳嗽道：“開玩笑嘛，咳咳，真是的，壹點娛樂精神都沒有，當我沒說。”
　　我感覺有些不自在，撓了撓鼻子頭，找了個借口起身出屋。
　　無所事事地跟大街上溜達了壹會兒，覺著小霍差不多應該走了，我才折身回了大院。
　　果然，進屋的時候沒看到小霍，袁雅珍正指著我的電腦屏幕跟小龍說著什麽，“……妳要確定這是地雷，就按右鍵，確定沒雷，就按左鍵點開。”原來在玩掃雷。
　　嗒嗒嗒，小龍點著點著，突然驚呼壹聲：“死啦！”
　　別看掃雷是個小遊戲，其實也有不少技巧在裏面的，我笑著走過去，想指點小龍幾下，結果顯示器右上角壹條隱藏在邊緣的藍線頓時嚇出了我壹身冷汗，上帝，那是QQ的隱藏窗口，只要鼠標移動過去，QQ就會顯形。我才發現，屏幕下邊緣的任務欄裏開了不少東西，TXT新建文件夾啊，迅雷5啊，IE網頁啊，都是我桌面上的快捷方式，我QQ設置了自動登陸，想來是小龍胡亂點開的。
　　我了個去！
　　袁雅珍不會看見了吧？她要知道我是她網上的老公，那……
　　我打了個激靈，急急忙忙控制住小龍手裏的鼠標，“先別玩了，呃，我上網有點事。”
　　小龍乖乖壹點頭，從椅子上下來。
　　袁雅珍平和的目光看向了我，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鐘，才慢慢移開，拉著小龍坐到床上。我後背被汗水打濕了壹塊，擦擦腦門，快速將QQ關掉，假裝上網查閱資料。余光特意掃了掃袁雅珍的方向，她還是和往常壹樣，托著張撲克臉盯著電視不言不語，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。反復觀察了壹會兒，我也沒看出個所以然。
　　QQ登陸後幾秒鐘就會自動隱藏的，她應該沒有發現吧？
　　“袁姐。”我試探著瞅了瞅她：“妳工作的事兒有著落了不？”
　　袁雅珍緩緩搖搖腦袋：“……沒。”
　　我寬慰道：“妳也別太著急，要不，我給妳想想辦法？”
　　“……去哪？”
　　我認真想了想，道：“我老婆的美容院剛開業，應該還缺不少人手，妳看？”
　　袁雅珍瞅了我壹下，壹猶豫，微微點頭。
　　“好，那我這就給月娥打個電話。”我呼了口氣，略略放心了些，如果她真發現那網名叫“楚河漢界”的人是我，袁姐估計也不會答應去我老婆的美容院上班。
　　走到院裏，我摸出手機撥了鄒月娥的號碼，“……月娥，跟哪呢？”
　　“呵呵，今天不回家了，王府井呢，最近客人越來越多，都有點忙不過來了。”
　　“咦，那正好，我給妳推薦個人，是我壹關系特好的姐姐，她家現在情況有點困難。”我大致把袁雅珍家的情況和她說了說，末了，道：“妳看能不能給她安排壹下，活兒別太累，工作時間也最好在八點到四點半之間，她下班還得接孩子呢。”
　　鄒月娥的嗓音有點警惕：“……呵呵，妳幹姐姐嗎？什麽時候認識的？”
　　我忙道：“妳也清楚，我爸媽不讓我玩古玩，所以我怕他們知道，就跟牛街這邊租了個房子，當初好多東西都放這裏的，袁姐也是我鄰居，嗯，我就是看她拖家帶口的挺不容易，才想幫她壹把的，呃，妳要是不願意就算了，當我沒說。”
　　“行啦，美容院都是妳的，我有不樂意的權利嗎？”
　　“汗，妳這話好像帶著情緒呢？”
　　“好了好了，我來安排，妳現在帶她過來？”
　　“現在？”我看看表，“……那行，我們二十分鐘以後到，妳下壹層等我們吧。”
　　掛上電話，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妥，可遲疑片刻，又是搖了搖頭，我跟袁姐清清白白，有什麽不妥的？難道眼睜睜看著她為找工作發愁而坐視不管嗎？
　　回去和袁雅珍知會了壹聲，並旁敲側擊地談到別把我給她錢的事兒告訴我老婆。
　　王府井步行街。
　　當袁雅珍看到貴族女子美容會所的牌子後，不禁看我壹眼：“這麽大規模？”
　　“沒，跟那些高檔地方比，還是差了壹些。”我領著她走進裏面。
　　服務生大都認識我，見我進來，紛紛問好。
　　“顧先生。”
　　“顧老板。”
　　“老板。”
　　叫什麽的都有，最後，那個叫小惠的女孩小跑過來，指了指壹層的會議室：“老板在那裏等您。”跟著她走過去，小惠擡手將門打開，“老板，您丈夫來了。”說罷，側身讓我們進屋，小惠便從外面把門關上。
　　屋內，鄒月娥笑瞇瞇地看著袁雅珍：“妳好，我是鄒月娥，顧靖的愛人。”
　　許是沒想到她年紀這麽大，袁雅珍怔了壹下，“……妳好，袁雅珍。”
　　握了握手，鄒月娥呵呵壹笑：“您既然是小靖的姐姐，我以後也叫您袁姐吧，來，快坐。”她也不理我，拉著袁雅珍坐到真皮椅子上，說說笑笑地與她聊起來。袁雅珍不是很愛說話，有壹搭沒壹搭地回答著，大部分時間都是聽鄒月娥在叨叨，末了，鄒姨還把我扔到了壹邊，挽著袁雅珍的手跟她壹起參觀了壹遍美容院。
　　被完全無視的我悻悻瞪了她壹眼，搞什麽呀？
　　大約九點鐘左右，倆人重新回到了會議室，我撂下咖啡，只聽鄒月娥笑吟吟道：“袁姐，這裏環境還可以吧？呵呵，這邊是新開業，還缺壹個大堂經理，哦，就是管那些服務員的，平時也不用怎麽工作，監督監督她們就行，嗯，妳要是覺得可以，明天正式上班？”
　　聽到這裏，我暗暗壹點頭，這是個閑職，不苦不累，正適合袁姐。
　　袁雅珍沈吟了片刻，嗯了壹聲，“麻煩妳了。”
　　“喲，都九點了。”鄒月娥擡起腕子壹看表：“我送您回去吧，您侄子明天還得上學呢吧？”
　　“不用，我打車走。”說完，袁雅珍詢問的目光看了看我。
　　鄒月娥道：“今兒回家？”
　　我往鄒月娥胸脯上瞄了壹下子，道：“不了，我媽說周六之前不讓我回去。”
　　鄒月娥指指上面：“那住這裏？”
　　“影響不好。”我道：“還是回學校吧。”我又何嘗不想住這兒？但我畢竟是男人，跟這兒過夜的話，難免讓人說閑話，而且晚上也有不少女性跟美容院裏做美容，萬壹出了什麽問題，我更說不清楚了。
　　鄒月娥不情不願地瞥瞥我，也沒說什麽，送著我們出了美容院，見袁雅珍伸手跟路邊打車，她把腦袋湊了過來，瞇眼瞅瞅我，語氣很不友善：“妳那個姐姐……挺漂亮啊。”也不知她是不是吃醋了。
　　我瞪瞪她：“沒妳漂亮。”
　　等坐上了回程的出租車，同樣跟我坐在後座的袁雅珍忽然道：“妳愛人挺漂亮的。”
　　汗，妳倆是不是商量好了？怎麽都是同壹句話？
　　我哼哈答了兩聲，閑的沒事，就從兜裏摸出那個黑記事本，隨便翻了翻。
　　因為鄒月娥的話，我選擇了那個價格壹千二百萬的帶遊泳池的別墅，可新問題又來了，我的錢足夠買下它，但裝修費、家用電器費卻沒了著落，算壹算的話，即便暫時不裝修運動室和遊泳池，壹間別墅的裝修價格也得壹兩百萬了，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，如果滿打滿算地都加在壹起，想要將別墅裝修好，至少要花幾百萬吧？
　　唉，頭疼啊，前段日子把能撿漏的玩意兒全撿了，現在居然壹個也想不起來了。
　　我倍感郁悶的往後面壹靠，視線落到窗外快速移動的景物上。
　　驀地，壹個建築物落入我的眼球。
　　我眼神壹動，眨巴眨巴眼睛，似乎想起了什麽，“師傅，麻煩停車，停壹下車。”
　　出租車緩緩停在了路邊。這是前門東大街，剛剛那個建築，正是北京市公安局。
　　我抓著頭發反復回憶著，慢慢的，心中漸漸明朗，終於想起來了！
　　“靖。”袁雅珍奇怪地看看我：“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您跟我來個地方。”
　　給司機結了賬，我和袁雅珍從出租車上走下來，朝著市公安局走去。袁姐雖然不明白我要幹什麽，但也沒有多問壹句，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後。
　　遠遠的，我站住腳步，盯著公安局的大門使勁往裏看，壹邊看，還壹邊琢磨著。
　　約莫過了十分鐘，我興奮和欣喜的情緒漸漸淡了下來，苦惱的笑容反而浮上了嘴角。郁悶地搖了搖腦袋，我跟袁雅珍再次過了馬路，伸手打車。
　　“袁姐。”我苦苦壹笑：“妳說如果我想從市公安局裏拿壹件東西出來，有什麽方法沒有？”
　　“公安局？”袁雅珍皺皺眉：“什麽東西？”
　　我嘆了口氣：“算是件古玩吧。”
　　“東西是誰的？在哪？”
　　“應該是市局沒收的玩意兒，或者是後勤買來的裝飾，哦，這是我的猜測，具體也不清楚。”我點著眉心回憶著：“反正不是什麽值錢的貨，花幾百塊錢就能買來的那種，呃，妳說，我要多花點錢，人家會賣我嗎？”
　　袁雅珍想也不想地搖搖頭：“如果是沒收的物品，是要做記錄的，賣給妳？那是犯法，如果是公安局買來的物品，那也不可能賣妳，總得有個由頭吧？”
　　我自嘲壹笑：“我也這麽認為，唉，看來是沒戲了。”
　　袁雅珍好奇道：“到底什麽東西？既然不貴，為什麽不在潘家園買？”
　　“那件玩意兒跟市場上能賣到的那種稍稍有些不同。”這時，壹輛出租車停在了我倆面前，我沒再跟袁雅珍多解釋，上了車，眼神壹眨不眨地直視前方，陷入了沈思。
　　唉，想想也是，公安局內部用的裝飾品，人家憑什麽賣我？
　　我要是過去問了，估計得被人打出來。
　　不過，再過壹段時間那件事情就見報了，大家也都會清楚那東西的價值。
　　如果真能在那事兒發生前把它弄到手，裝修費可就有著落了。
　　怎麽辦？
　　放棄還是再尋思尋思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