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：少年遊 第五十壹章、觀梅會

　　天都近郊梅山，滿山遍野的雪色中，鮮豔的紅梅傲然綻放，顯得尤為惹眼，就好像此時陪在陳卓身畔的黃彩婷壹般，明豔動人，令前來觀梅會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，羨慕嫉妒自是難免。
　　陳卓還是第壹次出席這樣的場合，與女子壹同賞花也是頭壹遭，更別提是黃彩婷這樣聰明伶俐、風姿綽約的嬌媚女子，心下不免有些緊張，同樣也有壹種莫名的悸動，尤其是身畔的暗香，比之梅山中的花香更加令他心旌搖曳。
　　觀梅會作為天都最為風雅的幾件事之壹，自然吸引了許多風流才子與權貴子弟，各家青樓勾欄自然也不甘寂寞，都會讓自家的姑娘前來獻藝，若能夠在這麽多的富家子弟面前留壹個好印象，也算是給自家招牌做了宣傳。
　　對於在場的才子和權貴來說，也是個支持討好自己心儀姑娘的好機會。
　　這麽多人聚在壹起，免不了寒暄問好，而且又適逢天玄書院建立，作為書院客座院長的陳卓自然是眾人爭相拉攏的對象。
　　陳卓剛來到天都沒有多久，儘管這些天藉著客座院長的身份多認識了不少人，但大多只是略知壹二，黃彩婷不僅心細，而且還與他有種默契，每當有陳卓不太熟悉的權貴子弟前來與他寒暄的時候，她便會在耳畔低聲提點壹兩句來人的身份。
　　有些需要特別註意的人物，在遠遠看見的時候，黃彩婷也會與陳卓提上壹嘴，為了讓陳卓多些印象，她還會說點有關這些人的傳聞軼事，陳卓聽得連連點頭，心裏對黃彩婷更多了幾分佩服。
　　江鳴作為右相之子，打小就在天都長大，自然要比陳卓有見識，可要做到如黃彩婷這般瞭解，他也做不到，禁不住打趣道：“黃姑娘不僅生得漂亮動人，而且心思好如此細膩，倒是讓陳卓妳這家夥給撿便宜了。”
　　黃彩婷聞言俏臉微微壹紅。
　　陳卓有些心虛，搖頭道：“江兄，這樣的玩笑可不好。”
　　若是初到天都的時候，他聽到這種調侃或許還不會有多少感覺，可這壹天天下來，黃彩婷在他心裏的位置，已經重要了許多，此時再聽江鳴這壹句打趣，便有了不壹樣的感覺。
　　江鳴哈哈壹笑，看了眼在身邊綻放的壹朵梅花，隨手便摘了下來，在手心裏把玩，道：“花開堪折直須折，妳看這朵梅花我要不摘下來，壹會兒就該有別人摘了了，到時候妳哭都來不及。”
　　黃彩婷聽著心裏又是羞澀又是欣喜，也感到有些好笑，這個江鳴倒是人小鬼大，看著比陳卓還年輕，說起話來倒是壹套壹套的。
　　她薄唇輕啟，正準備說些什麽，忽然看到迎面走來的壹個人後，便將話收了回去，美眸微微壹瞇，輕聲道：“公子，是盧家的長子盧北陵。”
　　盧家是在天都極有名望的世家，曾三相佐王，底蘊深厚得可怕，如今盧北陵的父親盧兆平還是十萬禁軍的統領。
　　當年天玄宮如日中天的時候，與盧家有壹些過節，如今看到作為天玄宮後人的陳卓繼位了天玄書院的客座院長，而在諸多反對聲中，盧家尤為突出。
　　至於黃彩婷說的這個盧北陵，就是盧家的長子，天資出眾，而且師從盧家那位被稱作“布衣劍”的左供奉，左供奉不是劍宗出身但卻被譽為劍術能在景國中位列前三。
　　盧北陵年僅二十壹歲，便已經有了凝元境上品的修為，不弱於頂尖宗門的翹楚弟子，很是了得，不過由於年少得誌的緣故，行事頗有幾分乖張傲慢，因此他在天都的風評並不算很好。
　　聽到這位的名頭，江鳴當即眉頭壹皺。
　　陳卓也看了過去。
　　只見盧北陵壹身輕裘緩帶，身邊還跟著兩位護衛，氣度不凡，他看了壹眼陳卓，微微壹笑道：“天玄書院重建，恭喜陳公子了。”
　　江鳴儘管與陳卓相識不久，不過陳卓的性子很對他胃口，此時看到這盧北陵的樣子，也禁不住在心裏頭罵了壹句裝模作樣。
　　陳卓作了壹揖，不卑不亢道：“多謝盧公子。”
　　盧北陵走近壹步，嘴角勾了勾，輕聲道：“只可惜，說好聽點是天玄宮的重建，但到底怎麽樣誰心裏頭都清楚，天玄宮……呵，早便沒了，妳若還想著靠天玄書院東山再起，我奉勸妳還是不要做夢了。”
　　他的聲音並不高，此時周圍的氣氛已經被青樓姑娘們炒熱了，鑼鼓喧聲的，跳舞的、撫琴的、弄笛的，還有人喝彩不斷，這些聲音都直接將他的話給蓋了過去，此時聽得到他這些話的，也就是陳卓等人而已。
　　江鳴臉色壹變，怒道：“盧北陵，妳不就是仗著有個當禁軍統領的爹才敢這麽放肆麽，有本事妳來跟我說道說道。”
　　盧北陵神色微微壹冷，看了江鳴壹眼，道：“江公子，這是我與陳公子的事情，與妳無關。”
　　江鳴冷笑壹聲，還待說什麽，卻讓陳卓攔了下來。
　　陳卓看著盧北陵，認真說道：“與其操心我的事情，盧公子倒不如多想想自己，送盧公子壹句忠言——滿盈身必災。”
　　盧北陵卻是沒有想到陳卓會這樣回答自己，先是壹怔，然後目光冰冷了下來。
　　他看著陳卓，道：“這句話很有意思，我收下了。”
　　陳卓說道：“如此甚好。”
　　盧北陵道：“禮尚往來，我也有想要贈給陳公子的東西。”
　　陳卓擡起眼，迎向他的目光。
　　盧北陵毫無徵兆的驟然瞇眼。
　　陳卓只覺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鋒利無匹，直接冰冷的朝自己刺了過來，週遭氣機都被這驚人的鋒芒刺的微微壹顫，黃彩婷與江鳴也註意到了什麽，臉色齊齊壹變。
　　然而這個時候，陳卓卻沒有多少神色變化。
　　他什麽也沒有做，也只是瞇起了眼睛。
　　那股直刺而來的劍意驟然被震開。
　　壹片被風吹落的梅瓣落了下來，但在半空中就已經被劍意碾成碎屑。
　　盧北陵身子微微壹顫，臉色蒼白，顯得有些痛苦。
　　在他所凝聚的那道劍意被陳卓震碎的同時，他再也忍受不住，唇角溢出鮮血。
　　兩邊護衛皆神色壹變，將手按在刀鞘之上。
　　陳卓神色平靜，再次作揖道：“盧公子，承讓了。”
　　此時有壹些人註意到這邊的動靜，均是露出震驚無比的神色，盧北陵師承那位布衣劍，天資之高也毋庸置疑，甚至有實力與通玄境的高手過招，結果壹個照面竟然在陳卓這裏吃了虧。
　　便在這個時候，場面忽然變得更加熱鬧了起來，不少人高呼著蘇花魁，原來是花滿樓的琴魁要登場了。
　　盧北陵深深看了陳卓壹眼，沈著臉轉身走了。
　　江鳴先是膛目結舌，然後以壹種看怪物壹樣的目光看著陳卓，道：“怪不得妳能夠得到天離劍的認可，竟然能勝盧北陵！”
　　陳卓的臉色也有些蒼白，額頭不知覺滲出細密的汗水，道：“他太輕視我了，所以才會吃虧。”
　　那壹瞬間，沒有刀光劍影，但他衣袂輕飄，猶如謫仙。
　　黃彩婷美眸裏異彩連連，目光裏滿是傾慕之色。
　　她從袖子裏取出手帕，開始替陳卓細心擦拭額上的冷汗。
　　那個動作，溫柔極了。
　　陳卓壹怔，然後望向黃彩婷。
　　這位從未這般關心過壹個男人的大小姐俏臉壹下子紅了，不過她並沒有停下來，而是接著為陳卓擦拭，就像是陳卓的妻妾壹般。
　　江鳴看了直呼受不了，心道：“看來我是白給這家夥擔心了。”
　　這時候，花滿樓的那位琴魁蘇秀已經走上臺，那壹襲烏綢般的秀髮垂至腰際，說是“雲髻霧鬟”
　　也不為過。
　　玉靨無比精緻，身著壹襲雲水羽色裳，束帶輕系，將身上的窈窕曲線襯得淋漓盡致，隱約可見淡綠色的抹胸，還有那飽滿的玉峰，壹時間驚豔了在場眾人。
　　她坐下撫琴，登時引來百鳥齊鳴，琴聲婉轉，令所有人都為之沈醉。
　　“這個蘇琴魁的琴技可真是了得。”
　　黃彩婷撩起鬢邊被風吹亂了的壹縷青絲，她看似若無其事，實則芳心正如小鹿般亂跳。
　　此時手帕已經收了回來，可她卻忍不住回味了方纔的動作，她發現自己對這個少年越發喜歡了，否則也不會下意識就做出這麽大膽的動作，本來還有幾分世家宗門的利益摻雜其中，可如今自己卻已經悄然深陷，難以自拔。
　　江鳴笑了笑，道：“說起來，這位蘇琴魁還與陳公子還有些淵源。”
　　說這話的時候，他還註意著陳卓的神色變化。
　　陳卓楞了楞，指了指自己，問道：“我？”
　　江鳴道：“看來妳真的不知道，這蘇秀在十年前正和天玄宮有關，她娘親曾是天玄宮的女弟子，天玄宮覆滅之後，幾經輾轉，她才來到花滿樓，因為姿容上乘，加上天賦過人，很快就成了花滿樓的招牌。”
　　陳卓問道：“如今天玄書院重建，那她為什麽……”
　　江鳴白了他壹眼，道：“妳真當這麽簡單？”
　　陳卓不解的望向他。
　　江鳴輕聲說道：“她娘親出身天玄宮，父親則是當時的禮部尚書蘇桓。當時新皇即位，清理了許多前朝舊臣，而蘇桓便是其中之壹，她這麽個罪臣之後，只憑藉著花魁的身份，想要進入書院何其之難？”
　　陳卓這才恍然，沒再說話，而是望向臺上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，只見她玉指輕撥，琴聲裊裊，引得百鳥朝鳳。
　　江鳴壹挑眉頭，似笑非笑道：“黃姑娘，妳該當心了，妳家公子現在有二心啦，這為蘇琴魁要真讓妳家公子招了回去，那可是個勁敵。”
　　黃彩婷俏臉上更紅了幾分，輕啐道：“我當心什麽。”
　　江鳴哈哈壹笑：“黃姑娘很自信，這是好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