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主之女

藤萝为枝

玄幻小说

目送他赴一场剜肉剔骨之刑
湛云葳也没想到自己直到死前,反覆惦念的,竟然是那一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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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番外六【全文完】

山主之女 by 藤萝为枝

2025-2-17 20:55

  湛云葳缓过气来,连忙去把买回来的东西捡回来,又将黑甲卫的尸身处理好。

  好在这场雪很大,不需花费多少气力,就处理得干干净净。

  越之恒如今的情况,她?带着他根本逃不掉,甚至逃不到人间去。只能窝在这个地方走一步看一步。

  她?抱着干粮回去,看一眼望着柴火边的越之恒,他性子本就冷漠,此刻看不出他在想什么,但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,天地间再无容身之地。

  简直比她?这几年过的日子还惨。



  说起?来,其实仙门?败落以?后的八年,她?最舒坦的日子,竟然是在越府被他囚困的那三年。

  起?初她?并没有意识到,如今意识到了,却颇有些尴尬。

  “吃东西。”

  她?递过去,越之恒在雪地里折腾那一通,把她?前几日好不容易丹药喂出来那点气色也?折腾没了。

  也?不知道越之恒当?时哪里来的力气,竟然一口气拖着这样的躯体走了那么远。

  以?往喂他的时候,湛云葳没觉得有什么,如今得知他的心思,她?竟然难得生出几分尴尬和古怪。

  越之恒比她?坦然多了,或许说,他的表情从雪地回来后,就没有什么变化。

  一连几日,越之恒都在养伤。

  雪越来越大,许是受了他和灵帝那场大战的影响。过去百年,灵域都不曾这样冷,难怪如今人人骂他。

  湛云葳问他:“灵帝现在如何?了?”

  “元气大伤,没有百年养不回去。”

  湛云葳有些惊讶,没想到灵帝伤得这么重。此后百年,后事难料,指不定仙门?真有机会?推翻灵帝。

  “你怎么……突然背叛了灵帝?”

  他望着窗外的大雪,没有回答她?。他什么都看不见?,只?不过那双眼睛生得实在是好,映照着雪景,仍旧狭长冷锐。

  越之恒不想解释。

  湛云葳若知道缘由,在他死前绝不会?不管他。但越之恒这样的性子,宁肯死在凌迟之中,也?懒得看到她?因为同情、或者什么可笑?的志同道合守在他身边。

  他不稀罕她?施舍的这点东西。

  事实上,这几日他都在想,她?怎么还不走。

  笑?话看够了,东西拿到了。她?究竟还想如何??

  非得等他狼狈到最后一丝尊严都不剩,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吗。

  越这样想,他神色越难看。

  事实上,湛云葳这几日也?别扭。

  一来,她?忍不住回想在他府上那三年,原本毫无旖旎、甚至让她?窝火的事,如今看来,仿佛变了个味道。

  就拿非要睡在一张榻上来说。

  越之恒当?真没有法子,还是故意的?他握住她?手腕,冷嘲热讽喊她?湛小姐的时候,有没有想别的。

  难怪裴玉京每次来救她?,他下手最狠。

  这样一想……其实许多细节,能看出古怪来。

  二来,更令她?别扭的是如今和越之恒相处。喂饭就算了,擦身……能不擦就不擦,湛云葳的解决办法是买回来一些朱砂,实在不行画张符也?能解决。

  可是从最初就困扰她?的如厕问题,在前两日再次发生了意外。

  其实越之恒很好照顾,他性子冷淡,往往不和他说话的时候,他亦是沉冷的,并不会?主动开口。

  对于疼痛和不适,他能忍,对吃穿也?没什么要求。算是极为省心的病人了。

  可是寒冷的气候,夹杂着漫天邪气,这样的环境下,哪怕是身体健壮的灵修都容易被邪气入体,或者冻病,更何?况是如今的越之恒。

  越之恒不知道她?是谁的时候,脱他裤子她?虽然气恼,心里却没有那般梗。

  现在越之恒不仅知道她?是谁,还对她?怀有那种不可思议的感情。她?进也?不是退也?不是,总不能真就不管了。

  这两日越之恒时而昏睡,时而清醒。

  清晨,湛云葳扶他如厕,她?昨日给他裤腰打结的时候,不小心打了个死结。

  今日两人站在外面,她?哆哆嗦嗦了半晌,手都冻僵了,让他靠着墙角,自己?蹲在他身前,还是没能解开那个结。

  眼前就是不该看的地方,越是解不开就越紧张。

  要是以?前,两人那种关系都不至于如此,而今……她?简直欲哭无泪。

  “等等,马上就好了。”

  她?瞥了一眼,越之恒脸色真的好难看,她?该如何?解释自己?真不是在作弄他。

  越之恒的唇抿得死紧。

  好不容易等她?终于解开,给他脱掉。就看见?了不可思议的一幕,那玩意竟然在她?面前苏醒了。

  就在她?眼前,仰起?头给她?打了个招呼,肉眼可见?地发生了变化。

  “……”

  他咬牙:“松开。”

  她?连忙松手,越之恒摔在雪地中,闷哼了一声?。

  那一日谁都没和彼此说话。

  越之恒现在不仅恨煞了她?,更恨自己?。到底嘴上能说话,眼睛能藏情绪,有的东西却和理智是分割开的。

  湛云葳也?把头埋进被子里。

  这一幕无疑与梦中重叠,反覆诉说着那点两个人都极力避开的、不可告人的心思。

  第二日,她?试图一本正经?把事情揭过去:“如今的境况并不好,这样下去,你很难活过这个冬日。我如何?才能救你?”

  越之恒也?不想提那件事,他沉默了一会?儿,冷冷开口:“你既然拿到了长命菉,为何?还要救我,我无需你救。”

  湛云葳悄悄扁了扁嘴。

  得了吧,前日说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度。

  她?也?没想过编谎话骗他,除了对待她?这件事上态度和思维奇怪之外,越之恒一直十?分精明又手段诡谲,她?骗他也?骗不过去。

  “有人给我说,你能造出时空之轮。”



  他神色冷淡道:“你信了。”

  湛云葳不得不信,她?充满希冀地看他:“你能吗?越之恒。”

  越之恒无情道:“不能。”

  说到底,还是利用。

  所以?连最后这点让他一个人上路的时光都不留给他,所剩无几的尊严,被她?撕得粉碎。

  湛云葳自然知道越之恒在冷怒什么,说实话,将心比心,如果有人到她?快死了还在想着利用她?,湛云葳心里也?不会?好受。

  八年来,难得此刻在她?心里她?更像那个欺负他的坏人。

  可是她?太想要时空之轮了,不仅是为自己?,为仙门?同胞,还为这些年来,无数因为陷入战乱死去的人。

  包括哑女,越家那些无辜的人,兴许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?。

  “你为何?如此笃定做不到?”

  越之恒抬眸,幽冷的瞳直直盯着她?。

  “时空之轮……上古传说中的东西,史书记载,古往今来唯有一个神级炼器师摸到了些许门?路,湛小姐知道他花了多久么?”

  关于炼器之事,湛云葳确实不擅长:“多久。”

  越之恒嘲讽地勾了勾唇:“一百二十?年。”

  饶是如此,却仍旧没有造出来。

  “湛小姐未免太看得起?越某了,你疯了还是我疯了。不说能不能造出来,你觉得我能活多久。”

  湛云葳沉默,事实上,她?知道,越之恒如今的情况,不知为何?生机流散。

  别说没了灵丹,就算灵丹找回来,他也?活不过一年。

  一年时间,就算越之恒鬼迷心窍愿意配合她?,能造出时空之轮也?是个奇迹。

  她?抬眸看着外面的茫茫大雪,不知道出路到底在哪。

  却也?知道越之恒没有骗自己?,他没必要在这方面骗她?。

  她?当?晚难得失眠了,辗转反侧。

  天明,她?看越之恒一眼,离开了破庙。

  越之恒睁开眼,眼中一片空洞。

  终于还是走了。

 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情绪,没有难过,也?没有失落。他对湛云葳本就从没有半分男子对心上人的期待。

  八年前,从他接过灵帝指令,和她?成婚那日,他就不曾希冀她?半分情愫。

  那些同塌而眠的夜晚,只?要自己?不曾说出口,避免去想,就是他能得到的全部。

  这一生又累又黑暗,他走了太久,已经?没法再继续。

  当?他毫无利用价值,湛云葳离开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,一如五年前,当?他看见?空落落院子的场景。

  她?在他蜉蝣般的生命中,从来都是说走就走的。

  若他还有半分波动,便?是活该肝肠寸断。

  好在,他对她?既然没有幻想,就不用显得卑微而可怜。

  水和食物就在不远处,他神色冰冷而坚毅,没有半分自暴自弃的念头。

  湛云葳从不曾在他生命中停留,对灵修来说,短短几十?年的生命中,他也?从来不曾得到过不该有的馈赠。

  越之恒抚着腕间残留的最后一丝莲纹气息,那是他至今还活着的原因。

  他心中自有自己?要走的路,他吃了东西,喝了水,想要休息两日就离开破庙。

  解开最后那道莲纹,就算只?有一口气在,他也?能找到越清落的尸骨,把她?带离肮脏的灵域。

  湛云葳匆匆去了趟齐旸郡。

  一回来见?破庙没人,几乎傻了眼。

  这么大的雪,越之恒伤得那样重,他要去哪,他又能去哪里?

  她?一瞬反应过来,越之恒不会?以?为自己?离开了吧?

  可她?没想过离开,此处离齐旸郡不远,她?身上的伤药用光,她?想着刚好去拿长命菉。

  走前不曾解释,一来见?他还睡着,不好叫醒他,二来她?一开始拿长命菉是为了裴玉京,怕提出来,他多想之下更加郁燥。

  总归先前也?有她?出去买食物不辞而别的时候,她?这几年独来独往,以?前又和越之恒水火不容,实在不习惯事事和他叮嘱一声?。

  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,她?这几日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,竟然就不见?了。

  她?下意识有几分着急担忧。

  怕他遇上黑甲卫,怕他身体不好,怕他出事,这一瞬甚至无关时空之轮。

  越之恒虽然性情坏了些,可她?心里知道,是他默默照拂了她?三年,就算他永远不会?开口承认。

  湛云葳沿着他的气息追踪,最后在半山腰追上了她?。

  茫茫大雪间,他不知何?时恢复了视力,虽然衣着单薄,但宽肩窄腰,如清冷谪仙。

  依稀仍是当?初冷淡垂眸看她?的越掌司。

  她?跑到他跟前去:“你能看见?了?”

  雪花落在他睫毛间,他冷冷抬眸:“嗯。”

  “你要去哪里?”

  他不回答,只?道:“别跟着我。”

  他语调很平静,平静到几乎令人齿冷。湛云葳在知道他的心思后,却懂了他为何?会?这样说。

  别跟着他。

  别再想来就来,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走,就当?给他留几分最后的尊严。

  他是人,不是完全没有心,没有半分波动的怪物。

  面对心上人的若即若离,爱恨难明,一次次利用,他并不是不会?发火。



  湛云葳颤了颤,只?得看着他走远。

  他一次也?没有回头。

  夜半,湛云葳见?他在农家借住,自己?趴在树上,叹了口气。

  她?和裴玉京的过去,其实也?谈不上什么甜蜜腻歪,这种事她?实在没有经?验。

  她?可以?豁出性命去救裴玉京,裴玉京每每生气失望,她?能感觉到师兄生气了,却不知道如何?哄。

  或者这就是这几年,明绣总是有机可乘的原因。

  没有人教越之恒如何?爱一个姑娘,不曾有人告诉他,不要性子冷硬,不要出手狠辣。

  却也?没有任何?人教过湛云葳如何?对待情爱一事。

  灵域冬日的夜晚没有月亮。

  她?心里沉沉的,几乎能感觉到越之恒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,她?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能确定一件事。

  自己?并没有救下他。

  她?怀着截然相反的目的来看他赴一场极刑,却在此刻,心里生出几分难受的滋味来。

  他要去哪里呢?

  她?心知他已经?没有家,甚至比自己?还惨,她?还有族人,他却只?有孤身一人了。

  长命菉在怀里发烫,越之恒没有骗她?。他其实,除了对她?的情愫外……从不骗她?。

  她?不由想,天亮再试试和越之恒好好说?问问他想做什么,就算她?救不了他,这么多日的情谊,就冲他将灵帝重创成这样,给天下仙门?一个天大的机会?,她?也?愿意帮他做些什么。

  她?不知道自己?何?时睡着的。

  梦中,女子纳闷道:“我当?年就这样的吗,感觉无意间就快把人伤死了。”

  “你拿了我的时空之轮,就做这个?”

  是个很熟悉的男子声?音,她?诧异地想,是越之恒?

  “到底是我心中遗憾嘛,虽明白大千世?界,并无交汇,但我亦想看看自己?当?年走别的路。”

  那清甜的嗓音对湛云葳含笑?道:“哄哄吧,他真的很好哄,一下就好。”

  “我要走了,你能改变一切的,他也?还有救,别放弃啊,就像别放弃山主爹爹。”

  “哄一下吧泱泱,就算你骗骗他。今日温情,他将来必定不会?令你吃亏后悔的。”

  湛云葳身子一颤,险些掉下树。

  这次那个“自己?”给她?看到了更多的东西,许多年后,他们在长玡山一起?生活的场景。

  她?对他那样好,好到为他建了天下举世?无双的器阁,她?也?从来没见?过那样的越大人,收起?了一切将人撕得鲜血淋漓的刺,成为了超越前人的神级炼器师。

  他终于活在了光下,活在了别人的传说之中。

  可他亦需要许多爱,才能成为后来的模样。

  她?似懂非懂,却恍惚开了窍。

  她?如今知道怎样救他,只?要去长玡山旧址寻回自己?被封印的半魂就好。那是向生之力,能填补越之恒冰莲带去的伤害。

  可是心上的伤如何?治。

  哄?她?看看眼前的门?,半晌,还是咬牙推门?走了进去。

  光下,他闭着眼。

  湛云葳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。

  那个声?音仿佛还在唆使她?,不想要时空之轮了吗。不管真的假的,哄的骗的,你试试嘛。

  死都不怕,你怕什么他的爱。

  她?看看越之恒,他闭着眼,轮廓冷硬。

  她?不甚熟练,僵硬地抬手抚上他的脸,冷冰冰的,几乎令她?缩回手。

  越之恒忍无可忍睁开眼,握住她?纤细的手腕:“湛云葳,你到底还想做什么。”

  “你再碰我一下,信不信我杀了你。”

  她?实在不甚熟练,趴在他床前,紧张得不行:“我没做什么,我只?是想给你道歉。”

  他冷冷看着她?,仿佛在看她?又想搞什么么蛾子,或者这次,又想如何?折辱他。

  却听她?闷声?道:“对不起?,是我不好,我不该不辞而别,令你猜疑不安。我不是故意的,我去齐旸郡,只?是给你拿药和长命菉,没想过离开或扔下你。”

  她?悄悄看他神色。

  越之恒绷着脸,紧紧抿唇。

  她?再接再厉:“我以?后都不这样了,我再离开去做什么,要么和你一起?,要么和你说,好不好?”

  冬夜农家没有烛火,只?有她?一双明亮的眼,如灼人火光。

  越之恒觉得荒诞,听出她?话中意思,他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冷道:“不需要。”

  她?忍不住笑?了笑?:“嗯。”

  那只?握着她?的手收紧,又骤然松开。

  她?却反握住他的手,学?着梦中那个女子哄夫君一样,放在自己?脸上。

  “别生气啦,越之恒。”

  他手指冰凉,碰到她?那一瞬,就想抽回来。湛云葳如今赶鸭子上架,也?没回头路了。

  不管,她?看见?了,他真能造时空之轮啊!

  越之恒想抽回来。

  这一路从破庙中出来,他就算想过死路上,也?没想到湛云葳会?这样。

  他明知不对,然而人之将死,若能有这样的梦境……

  就算是假的,就算迎来的是羞辱,他也?无法抵抗。

  他无力闭了闭眼,掌下是温暖细腻的肌肤。



  “湛云葳,你是不是疯了。”他冷道,“你明知我……”

  湛云葳感受着那冰冷修长的手指在她?脸上摩挲:“嗯,我知道。”

  她?任由脸颊温度一路升高?:“你先前问我,想要你死还是你活,我仍是想要你活着,我们明日就去找能救你命的东西。”

  他没问她?为何?会?如此转变,亦没问什么才能救自己?。

  他并没有缩回手指,只?是冷冷盯着她?,在她?如画眉宇上描摹。

  他指尖很冷,那动作亦很轻,却莫名令人承受不住。

  她?极力忍住,最后终于忍不住瞪他:“你要摸多久。”

  越之恒看她?一眼,收回手,然后说了句险些气死她?的话。

  “做不了时空之轮。”

  “……”最讨厌聪明人了,那你还摸那么久!

  越之恒背过身对她?,农户的窗户外,不知道何?时,天明了。

  时空之轮外,湛云葳捧着一面小镜子,笑?盈盈的。

  身后伸出一只?手。

  “别看了。”

  “你告诉我,你当?年要是这个表情,心里高?兴吗?”

  越之恒不说话。

  然而怀里的山主,望着漫山的春花,催促他:“快说!”

  “……高?兴。”

  她?便?又忍不住弯了弯眼。

  她?知道的,她?知道当?年的自己?会?成功。

  他曾走过漫长的黑暗,铺开伤痕累累的羽翼,护着她?爱的世?间,一痛经?年。

  此后她?朝他奔向的每一步,注定大雪散尽,开遍夏花。

  越大人,你不是葬在王城下,一抔无声?沉寂的白骨。

  你是我心上的锦绣。

  来年雪化开,自有山河作证。

  【全文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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