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2章 江南亂（上）

　　如果是和平年代，宋征只需要走出豹韜衛衙門，嚴厲的告訴所有人：再敢胡鬧，取消所有人的這壹生的鄉試資格！就可以讓散修們噤若寒蟬，然後夾著尾巴離去。其他人也會跟著壹哄而散。
　　但現在，眼看著亂世將至，可能會改朝換代，這種手段行不通了。
　　宋征這樣威脅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。
　　而宋征始終不出面，也讓武修們、尤其是散修們更加憤怒。到了天快亮的時候，已經有數千武修將豹韜衛衙門包圍了，地面上、半空中，到處都是修士，就好像壹片蝗災，籠罩了豹韜衛。
　　他們大聲喝罵質問，要求宋征出面給大家壹個交代。
　　豹韜衛嚴陣以待，有人敢越雷池壹步，當場格殺。
　　衙門裏，李三眼跪在宋征面前：“大人，您知道我是冤枉的。”
　　宋征望著窗外，百余丈的半空中，有幾個散修正在飛來飛去，煩躁的朝著衙門裏咒罵著。他點了點頭：“大批武修湧入湖州城，本就十分敏感，之前武修們不斷沖突，其實已經露出亂象了，只是我們沒有警惕。”
　　他轉過頭來看向李三眼，道：“下去吧，用心做事就是了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李三眼惴惴不安的走了。
　　他感覺自己這是無妄之災，怎麽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散修們攻擊的對象？但宋征旁觀者清，李三眼很有性格，所以身上破綻太多。
　　那些人為什麽不去找杜百戶和曾百戶，為什麽是他李三眼？李三眼是龍儀衛，這些年弄了不少錢，但明目張膽的各處置業就有些不妥，這要暗中進行。
　　他有事沒事就想給上官安排女人，倒不是因為媚上，完全是因為這貨就是這麽個人……
　　宋征搖搖頭，也是苦笑壹下。但外面形勢危急，他也顯得憂心忡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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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湖州城的冥獄就在豹韜衛衙門隔壁不遠，兩者之間有壹條巷子。
　　當湖州城內混亂壹片的時候，冥獄遭受了沖擊，壹些囚犯因此逃了出去。
　　在壹個僻靜的角落，冥獄高高的圍墻閃過了壹片奇珍靈光，原本渾然壹體的高墻上露出了壹扇小門，被從裏面推開。
　　勾陳千影帶著勾陳氏眾人從其中走了出來，陪著他的是豹韜衛冥獄獄監。
　　勾陳東風走出監牢，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，他畢竟年輕，沒有父親那種古淵壹般的成府。
　　“爹，真沒想到我們還……”不料他剛要開口感慨，就被勾陳千影攔住了，家主壹言不發的朝家族壹位巔峰老祖示意，老祖上前，以特殊的神通檢查勾陳東風全身，片刻之後，巔峰老祖哂笑壹下，擡手壹捉，從三少爺的魂魄當中抽出來壹根發絲壹般的藍光。
　　當中有極為細微的特殊符文不斷閃爍，好似活物壹般不甘心的扭動著。
　　巔峰老祖看了勾陳千影壹眼，後者微微壹笑取出壹只特殊的竹管，將藍光絲裝了進去，塞上了塞子然後才笑著道：“宋征忽然把妳送到了冥獄，為父就有些懷疑，果然如此，呵呵呵，這等雕蟲小技，當真是班門弄斧。”
　　勾陳東風這才想起來，在牢房中他和父親交談，父親卻總是避開壹些敏感和機要的話題，原來他心中早有防備。
　　“父親果然縝密，兒子遠遠不及。”他由衷的稱贊了父親壹聲，而後又咬牙切齒：“宋征小兒，這般戲耍於我，此仇不報誓不為人！”
　　宋征若要做什麽手腳壹定是在勾陳東風身上，他的修為低。而跟隨他的老祖卻不必檢查，因為想要在老祖級別的修士身上動手腳，而又不被本人察覺，得鎮國出手。
　　勾陳千影不覺得鐘雲岱閣下會這樣自降身份幫助宋征，不過他還是謹慎起見，命巔峰老祖也檢查了壹下那位老祖，果然沒什麽問題。
　　勾陳千影微微壹笑：“壹定有機會。走吧，先離開這裏。”
　　豹韜衛衙門中，宋征面前擺著壹枚玉符，可是裏面壹直靜悄悄的，什麽也聽不到。他皺了皺眉頭，起身來看向窗外，似乎感應到勾陳氏的人正在遠去，他遲疑了壹下又坐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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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勾陳千影壹路上淡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樣子，等到出了城，他才暗中松了口氣，回頭望了壹眼湖州城，心中安然下來。
　　宋征之前“性情大變”，忽然變得“殘暴兇霸”，依著這個性子，宋征如果發現了他的出逃計劃，不會放長線釣大魚，只會立刻出手將他們全部誅殺，壹了百了。
　　現在他逃出來，也從側面證明，宋征那邊確實並無察覺。今夜他應該被鄉試武修們弄得焦頭爛額，沒多余的精力旁顧其他。
　　勾陳千影微微壹笑，隱入黑暗之中，大計即將展開。
　　……
　　短短兩天時間，江南的形勢忽然敗壞。
　　饒郡有三個世家作亂，聯手起兵三千，圍困郡衙，已經基本控制住了郡城，杜百戶帶著手下倉皇而逃，不知去向。
　　震方城外雲中墟荒獸肆虐，呂萬民獨木難支，被壹頭靈獸擊傷，退回震方城修養。震方城軍尉造反，手下修兵追隨，殺城守，曾百戶護著有傷在身的呂萬民狼狽逃出震方城，在群山丘陵之間躲藏起來。
　　雲中墟的混亂也隨之停止。
　　落虎地三雄武會作亂，相隔三百裏的萬裏鏢局響應，連成壹片有修兵壹千人，聲勢越來越大。
　　蕭水河上遊的古錨船幫，有三百修士裹挾了數千名船工也跟著造反，蕭水河上遊壹片烏煙瘴氣。
　　壹時間江南局勢糜爛，龍儀衛和朝廷似乎徹底失去了對五州的掌控。
　　朝廷的精銳都在北方和華胥古國鏖戰，江南當地的駐軍數量不足，缺乏訓練，戰鬥力甚至不如龍儀衛，在反賊蜂擁而起的第四天，福州雲碭山腳下的壹座軍械庫被攻破，數萬件制式法器落入了反賊手中，隨後昆州也有壹座小規模的軍械庫守軍叛亂，帶著九千制式飛劍投靠了當地的壹股叛軍。
　　得到了兵甲之後，各地反賊氣焰大盛，甚至已經有人喊出“攻陷州府、會師湖州”的口號。
　　湖州城內，鄉試武修們也在壹片動亂中發生著變化：他們逐漸形成了三股大勢力：散修以九真社的人為主，這是人數最多的壹股。另外兩股分別是世家和宗門。
　　後兩者出面的人都是不起眼的小嘍啰，這只是世家和宗門推出來的代理人。
　　有兩千修士始終圍著豹韜衛衙門，另外有五百人圍住了州府衙門，剩余的近兩千人不知去向，誰都知道他們在秘密謀劃著什麽。
　　現在這些人才是湖州城真正的掌控者。
　　曾百戶帶著受傷的呂萬民狼狽逃回了湖州城，通過密道回到了衙門中，見到宋征便跪下哭泣謝罪：“大人，屬下無能……”
　　宋征將他扶起來：“這不是妳的責任，起來吧。”
　　他請呂萬民去養傷，自己和李三眼、曾百戶壹起商議對策。
　　他的書案上，那壹枚玉符中還是靜悄悄的，沒能憑此偷聽到勾陳東風和勾陳千影的任何對話，李三眼道：“大人，這壹計只怕是不行了。”
　　曾百戶道：“大人，咱們在勾陳家還有個線人。”
　　宋征被他壹提醒：“是外院管事，百鬼？”
　　“正是。”
　　李三眼嘿嘿壹笑說道：“百鬼被抓進來，屬下對他壹視同仁，跟勾陳氏其他壹樣嚴刑拷打，那是真打啊，皮開肉綻，炙烤魂魄。”
　　“他在勾陳氏原本不受重視也不受信任，這壹次和其他人壹起逃出去之後，應該和以往不同了，畢竟是共患難的。”
　　宋征壹點頭：“好，妳聯絡百鬼，務必要搞明白勾陳千影的計劃到底是什麽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百鬼在勾陳氏的地位的確不同了，曾百戶聯絡上他之後，半日之後百鬼送回來了第壹個情報：龍脈之眼！
　　宋征並不意外：“華胥古國選擇勾陳氏，選擇湖州，就是沖著我朝龍脈來的，這是滅國之戰，華胥古國必定全局謀劃，從各個層面打擊我朝。”
　　李三眼反倒是松了壹口氣：“好在那邊有鐘鎮國坐鎮。”
　　不僅勾陳氏在謀劃布局，宋征也在提前判斷勾陳氏的目的，和潛藏的危險，已經做好了壹些準備，湖州城中壹片混亂，鐘鎮國卻壹直沒有出現，就是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，壹直在太極湖陰陽水眼附近坐鎮。
　　隨後百鬼又傳回來了第二個情報：湖州城守軍！
　　李三眼壹哆嗦道：“屬下派出去聯絡趙乾勇都尉的人壹直沒有回來，恐怕……”
　　湖州城除了宋征手中的豹韜衛，還有四千修軍，這是州府的常駐軍力，由湖州都尉趙乾勇統領，名義上歸雷敏之節制，但實際上趙乾勇壹向不買雷敏之的賬。
　　宋征背著手踱步思索，片刻之後他慢慢坐下來：“趙乾勇不可靠了，勾陳千影只怕已經暗中控制了整個湖州城，他壹直沒有動手，想必是忌憚鐘老前輩。”
　　在目前的形勢下，鐘雲岱的態度至關重要。
　　不管勾陳千影手下有多少修兵，在湖州城中，只要鐘雲岱不同意，他就翻不起大浪來。